牛歌

王学言

在水乡农村，凡上了年纪的人，都对用耕牛为农田作业时打唻唻（音同来）记忆犹新。现在细细想来，其实就是对牛唱歌。从童年时代起，在农忙耕耘的季节里，人们唱的牛歌，就在我的脑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几十年过去了，纯朴憨厚的农民用耕牛时高扬牛鞭，嘹亮的牛歌在田野上回荡，此情此景时常在我脑海中呈现。

耕牛多少年来一直是农民用来耕种的大型农具之一，当然是最有灵性的工具。直到七十年代初，在苏北农村，几乎每个村庄都养着耕牛，拥有多少耕牛甚至是这个村庄贫富的标志，可以说耕牛是农民的宝贝。冬天，耕牛养在暖和和的牛屋里，吃着干松松的草料，什么活都不让干。一到了春耕或是夏收夏种，这是农民最为辛苦的季节，日出而作月明而归，自然这也是耕牛一年最辛苦的季节，起五更睡半夜，每天天蒙蒙亮下田，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伴随着农民一直到天黑才能归来。这时，牛的主人再心疼耕牛也只能放在肚里，因为这是耕牛最有用场的时候，也就只有在生活上给予耕牛特殊的照顾，除了吃新鲜的青草之外，每天还给它加营养，如豆饼，鸡蛋等给牛补身子，以增加牛的体力。

在用牛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每位用牛的农民都会对牛打唻唻。儿时我们搞不懂，为什么人们在用牛干农活时，如牛犁田、耙水田，拉水车等都会大声唱着各种曲调的“噢呵唻唻～～驾”，人们都说那叫打唻唻，节奏听起来好像在唱歌，但又似乎没有歌词。当时，在儿童的再三追问下，有些大人也无法说清楚，就连用牛的唱牛歌的人也无法回答为什么，只是说这样可以让牛高兴，让牛干起活来不觉着累。

这事在我们记忆中始终是个问号，后来，还是缠住做教师的父亲，才能解开了为什么在用牛时人们要唱牛歌的谜。

     父亲是因为我们几岁能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兴趣，于是他向我讲述了唱牛歌的目的。牛是有灵感的动物，它在劳作时，人们通常用鞭子抽打，而加速牛拉力的加快，但这并非是牛最自愿的事。它和人一样，喜欢听音乐，喜欢听唱歌，听了唱歌音乐，这样会使牛的脑激素产生快感，增添牛的活力和动力，使牛的体力增加，从而干农活的速度就会加快。的确耕牛听了牛歌之后，将站在耙水田的木耙上的用牛人连同木耙拉得飞奔，速度加快，而水牛也愉快地摇着尾巴向前，真正是不需扬鞭自奋蹄。那时，我们这些儿童时常在睡梦中被牛歌唱醒，当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孩子们光着屁股跟随在耙水田的木耙后面一面戏水，一面享受牛歌的快乐。至于打唻唻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然这也无法考证。

在我的记忆中，我的家乡打唻唻最好的当然要数火箭大队（今蒋王村，文革中改为火箭大队）我的堂兄王学才了（现已86岁）。他养了几十年的耕牛，对牛特别有感情，打的打唻唻特别好听。听说合作社时由于他养牛养得好，曾受过奖励，可是到了“文革”就不那么幸运了。由于他家养了几条耕牛，母牛还生了牛犊，被火箭大队的造反派视为资本主义的尾巴，挨了批斗。那时候好长一段时间，堂哥用牛时不再打唻唻，只是闷闷不乐，一个劲地在牛身后甩着响鞭，好象是在对牛倾诉心中的不平，牛似乎也懂得他的心思，只是闷着头犁地。直至“文革”结束他用牛时又打起了唻唻，人有了精神，牛也有了生机。

人们常常把对外行人讲内行话，对不懂道理的人讲道理，称之为“对牛弹琴”，意思是除了说牛的愚蠢，也有不看对象，措施不当的意思。这一成语，其实是不能成立的。牛并不愚蠢，而且在农民眼中耕牛更是最有灵性的动物。牛既然喜欢听歌，弹琴当然也有用，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现在全球很多的奶牛场通过播放音乐或歌曲来加大加快牛奶的生产速度和产量，就连饲养鸡鸭也可以通过音乐来增加产蛋量。事实证明，牛歌不能不说是我们老祖宗科学发明。

    耕牛是农村耕种的原始工具，如今在苏北农村机械化早已代替了耕牛，耕牛几乎不见了踪影，可人们更加怀念耕牛、怀念牛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