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渎首城看收成之史志与考古【考古】
收成庄初探(李世安 陈衡志)
建湖县蒋营乡(今九龙口镇)有个古老的村庄——收城,该庄濒临射阳湖东岸。庄名首见于明万历年间编写的《盐城县志》。据《续修盐城县志》记载,首次建城就在该处。收城是否作过城邑?是否就是汉盐渎故城所在?现就有关资料初探如下:
收成地当古射陂(射阳湖)东岸,紧傍古新阳浦,南接马长汀,水运称便。收城在明清时为盐城的四乡之一建城乡的中心地带。建城乡的“建”含首创之意,“建城”和“首城”是有着内在联系而无庸置疑的。该庄附近有地名“城河”,今新编舆图上仍标作“城河”。但并不是围河,而是作一条河流的名称了。辛亥革命后,前建城乡的中心地带即收城及周围被划作古城乡,三十年代初改称收城镇。单从地望和地名的演变,还不足以说明为古代城邑所在。如果说这里曾为城邑所在,那必然或多或少地有些遗迹可寻。据当地的父老回忆,他们的先辈在该庄四周开沟洫时,曾几次发现过夯土层,其中有一段为南北走向的十多丈长的夯土,其接近地面的部分还带有“版筑”(夹板打土墙)痕迹。从所说夯土长度看,决非普通建筑的基脚,而是城堡遗址的残留。另据当地父老讲,抗战前他们在庄北“小海”处开挖排水沟时,曾发现过头二十丈长的砖块阴沟,砖呈浅黑色,其形制与近代砖块迥异。显而易见这是古代城邑下水道工程的遗迹。又该庄地下多古代瓷器及陶缶的碎片。凡此,可以证明收城在古代曾为人户聚居之所。六十年代初,收城一带兴修水利时,曾在庄南不远处发现古代刀矛箭簇(多已朽烂)和完整的军用陶罐等物,还发现一堆“蛏米”(碳化了的呈黑色的谷物)。这证明收城在古代曾是建戍设防的城堡所在。此外,当地还流传一些与城堡有关的地名,但多为牵强附会之说,是不足用作佐证资料的。
收成作为历史上的城邑,始建于何代,是哪个县的县治所在呢?长期流行的说法是汉代的盐渎故城。据说盐渎与射阳分治之初,有县无治,后来盐渎建城时因东部海滨土薄不及西部临湖地区土厚而建城于湖滨(见乾隆《盐城县志·陈继美舆地总论》)。此说又缘于清初顾祖禹所著的《读史方舆纪要》“汉盐渎故城在治西北九十里”的记载。顾说不知何本,这可能因该处有城堡遗址而作出的推想。乾隆和光绪《淮安县志》也都沿用了顾说。收成正好地当盐城县城西北九十里。这就是收城传为盐渎县首建的城邑之处的由来。但奇怪是收城及其附近很少发现汉代文物,而东部海滨地区却不断发现汉代文物。建国后随着盐城东北近郊基本建设工程的日益发展,许多地下文物的陆续发现,特别是麻瓦坟秦汉官署遗址的发现,初步证实了这一地带曾是古代盐城城邑所在。该遗址中“射阳丞”封泥的发现,基本上否定了“盐渎故城在治西北九十里”的说法。近年,盐城学人周梦庄氏据此推测,收城可能是隋末韦彻据盐城立射州置三县时某个县的县城遗址(见周氏《续修盐城县志·补(补遗)》。
收城如果不是盐渎故城所在,那么是不是周梦庄氏所推测的隋末韦彻的射州某县城呢,而这个城堡是不是隋末新建的呢?清同治十二年(1873)冬,收城庄北边晋宗室东海王司马彦璋坟墓的发现(详见光绪《盐城县志·邱墓》)对于收城何时建城,给人以一定的启迪。盐城旧志未能考虑及此,我们试作探述如下。据《晋书》记载墓主司马彦璋是东海哀王司马冲的嗣子。安帝元兴元年(402)为叛晋的桓玄杀害于东晋朝廷所在地建康(今南京市)。义熙三年(407)入葬收城庄(墓砖有“东海王”和“义熙三年”字样)。死后久葬,是古代乱世常有的事。问题是墓主人的身份为东海王,为什么不还葬东海王国的本土淮北,而择葬于淮南山阳郡东南的收城庄呢?原来,“永嘉之乱”后,东晋王朝为了安置渡淮南下的北方流亡士族和庶民,在长江两岸设置了一些侨州、侨郡和侨县。东海侨郡的郡治虽设在京口(今镇江市)附近,而东海侨郡属下的侨县却大部分侨寄在山阳郡内,故东晋和南朝时山阳郡又称为“南东海”(郡),“南”字意非本土,而为侨寄。司马彦璋死后择葬于山阳郡的收城,固然是这里地近东海郡本土,但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收城当时是东海侨郡属下的某个侨县所在,按照当时惯例,郡王坟墓可以安排一些民户为其看守庐墓,免其徭役。这些民户只能是籍隶本郡的民户。由此可以推知收城为东海侨郡某侨县士庶的聚居地。侨县的治所,一般也筑有城堡用以防卫兵争匪乱。但往往因财力所限,又属侨寄,所以城垣的形制一般从简,多为长度不大、墙身不高的土城。收城如果确是当时东海侨郡的某个侨县县治所在的话,也当筑有简单的土城堡,前述的夯土层带有版筑痕迹的土墙,可能就是当时土城堡的基脚。以后的宋、齐、梁、陈四朝对侨寓人口历经“土断”,户籍划属所在郡县,大量侨郡县也因之废置了。城堡也因不复修葺而日渐颓圮了。收城从建城堡到废置所经历的情况大致也不外于此。
隋末,韦彻据盐城置射州设新安、安乐、射阳三县时,上距陈朝只有三四十年,上距梁朝不足一百年。收城的土城堡尚未至于完全倾圮,即使倾圮,城堡基脚尚存,可以利用而节省人力。因为当时射州三县县小地狭,民力有限,建城只能因陋就简稍加修葺,这是当时择治于此的主要原因之一。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收城曾是侨寓人口聚居之地,后来虽然历经土断户籍划属所在地,但居住地仍然大部不变,所以侨县虽废置但人口还较一般村庄为多,设治于何地是要考虑到人口因素的。第三个原因是当时臧君相在楚王割地称王,韦彻不得不临湖设防。所以,周梦庄氏推测收城是韦彻射州某县县城完全是有可能的,但城堡不一定是当时所建,很有可能是利用故城稍加修葺罢了。(《盐城史志》1991年第1期)
附注:近来有研究者推论,“首城”可能是汉代海西县城。按《晋书卷九·海西公》称,废帝司马奕于咸宁八年(342)被封为东海王,桓温废其帝位后即被“卫送东海地”,咸安二年(372)正月又“隆封地为海西县公”。同书卷六十四桓玄传亦称:帝奕“桓温废之,复为东海王,既而贬为海西公……食邑四千户”。如此,曾为东海王府第地方就是海西县地。如上所述,晋代并没有海西县建置。据《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称:“海西县,汉置,晋废,东魏复置,齐周时废。故城在今江苏东海西南。汉时李广利为海西侯;后汉,刘永立董宪为海西王,晋桓温废帝奕为海西公皆此。”也就是说,桓温是利用西汉海西县旧邑地置司马奕的。这里新指海西县的方位,地形地貌和历史沿革,与收城一带记载基本是大差不离。研究者认为,“首城”即是海西县城,西汉时属东海郡,东汉为广陵郡地。因此海西古城成为东海王封地及食邑。东海郡址未称东海,其后更有迁移,故此地俗称“首城”、“收城”也是不无可能的。
【注】 收成是否为盐渎首次立县的县治所在,这有待于今盐城城区与收成一带的考古发现。本文据周梦庄之说推测收成是晋时的某个侨县县治所在,所论值得重视。不过,本文认为“收成及其附近很少发现汉代文物,而东部海滨地区却不断发现汉代文物”,并据此怀疑收成在汉代是否有过建城的历史,这样的推断似不可靠。因为收成及其附近有汉代遗存的传说很多,只是文物普查及考古发掘这一块并未展开,所以,说“很少发现”是可以的,但要说“很少有”就不正确了,据此否定收成汉代的建城史更是文不对题了。盐城麻瓦坟秦汉官署遗址一说也很有问题,麻瓦坟发现的是汉代遗址,并不能认定为官署,更不是秦汉官署。我们还可以反推,如果是秦汉官署,那这个地方肯定不是盐渎县的县衙,因为盐渎县建于西汉,这在史书中有着明确记载。这样看来,并不能据此认定这里是古盐渎县衙,它有可能是盐渎县派出的主管盐业的机构,类似于明清时的场大使官署;射阳丞巡行至海滨地区,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然,本文所论也好,注者所论也好,都只是基于现在资料的推测,收成的真相如何,有待我们进一步考证。
盐渎古城今何在?(录自《盐城史话》)
西汉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从古射阳县划出盐渎县,与射阳县“分湖为治”,二县分界在射阳湖东,并属临淮郡。盐渎,就是盐河的意思。据明万历《盐城县志》载:盐渎在县“西九十里,其支流出大纵湖入官河,东入塘河,达安乐港,经侍其汊入射阳湖。”由此可见,盐渎县是因县内有盐河而命名的。
盐渎古城究在何处?明、清以来的《盐城县志》,都说在县城西北九十里,与古射阳县隔湖相对。其实是误传。根据一九五七年秋,盐城北门外发掘出的大面积汉代遗址考证,古盐渎县的治所,就在盐城北门外东北部沙井一带。这处汉代建筑群遗址,在地表一米以下,东西约五百多米,南北长九百多米,陆续发掘出古瓦井九口,砖井四口。沙井前一处屋基,发掘出炼渣、红烧土、铁沙、铁刀、铁犁、铁锛和破残的铁锅、铜鼎、铜箭镞、陶范等生产用器物,似为当时冶炼铜铁的场所(其后在龙冈杨家河一带,开河时挖出过铁砂层约三里长,证明当时盐城不仅制盐,还有冶铁)。沙井东屋基多间,发掘出已锯过的鹿角料等物,似为骨器制造工场(盐城沿海地区多鹿,直到明代还向皇帝岁贡鹿皮二十七张。后来草滩樵采殆尽,鹿始绝迹)。沙井之西一处屋基,发掘出不同花纹的瓦当,下水道中还发现封泥(相当于现时邮包的铅封)多枚,其中一枚有“射阳丞印”四字,一枚为战国文“贵其亭鉥”四字,还有的是姓氏,可能是当时的县令、县丞或盐官姓氏。此处当是盐渎县的县治或盐铁官署。由此可见,今盐城市东北至西北,包括今市体育场一带,在秦汉时已是一个人烟稠密,渔农盐业兴旺,冶铁制骨等手工业繁荣的城镇了。
在盐城市东南到伍佑镇之间,分布着许多大小不等的土墩,俗称头墩、二墩、三墩。一九六三年十一月,在二墩附近,先后发现了四座土坑木椁汉墓。这些墓葬,与江苏各地出土的木椁汉墓相比,在布局和形体结构上独具一格。其中一号墓规模最大,有三棺两厢。从墓口至椁顶均经夯打,坑内填褐色泥土,用珍贵的楠木板七十余块排列构筑成椁室。其头厢、侧厢位于棺椁之外,成为一个独立部分。此墓有被盗过的痕迹,墓东南部有盗洞两处,随葬器物的位置都被扰乱,但葬品仍残留不少。棺用整段楠木掏挖雕凿而成,棺下铺垫厚约六厘米的汉五铢钱一层。随葬品琳琅满目,最多的是漆器和铜器。漆器有碗、耳杯、奁、盘、几案等;铜器有镜、刷、薰炉、油灯、壶、鐎斗、尊等;其他还有戟柄、铁刀、铁戟、弩机、剑等兵器,缸、灶等陶器和印文、木俑、木简、木梳、磨刀石、黛板、铁皮炉、铁火盆等器物。墓主人似为西汉晚期或东汉初期的盐铁官或大盐商。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六年,在头墩,二墩、三墩又发掘出十多座汉墓,棺椁均用楠木制成,墓葬器物以漆器、陶器为主。头墩一徐姓墓主人的棺内,还出土一块长宽和棺木相等的彩绘天花漆板,纹饰富丽流畅,色彩鲜艳,在国内汉代木椁墓中还是首次发现,现藏于南京博物院中。这一批汉代墓葬群的发现,也证明今天盐城市,早在秦、汉时即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城镇,否则,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们,怎么会把他们的祖宗埋葬在随时会被海潮吞没的海滩上呢?
【注】此文主张古盐渎县署遗址在今之盐城城区,但其论断虽坚,而论据均很脆弱。比如,开头以盐渎是以境内有盐河来命名的,根本就不成论据。再比如,文章对最后以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们不会把祖宗埋在随时会被海潮吞没的海滩上来作为论据,更缺乏说服力,要知道直到明清时代,今天盐城市区还经常被海潮吞没。这些,读者不难自辨。其实,现在盐城城区的考古只能证明其自己建成的时期,却无法否定收成是盐渎县治的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