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章(徐安山)

 

 

初冬

 

初冬,还能感受到些晚秋残余的一点高爽。

天,并没有想象中的寒冷,介于透骨的寒与清澈的冷之间。每个下午,都能有暖暖的阳光轻洒,如鹅绒般轻覆在皮肤上,让人禁不住地臃懒与疲乏。不想呆在屋内,便一个人四处走走,而且到达野外也仅需三到五分钟的时间。

田里的麦子已经泛出了青,如一层薄薄的绿色的毯子,覆在灰色的泥土上,显得特别的清脆。整个原野望去,有些灰白,缺失了秋天的那种令人兴奋的金灿灿的色调,有些郁闷。路边长着些不知名的光秃秃的灌木,上面三三两两地缀着些金黄色的叶子,分外刺眼。蹲下身逆光看去,仿佛透明。那是一片极为旺盛的金色,经历了一个萧瑟的晚秋,竟然看不出一丝的苍老和凋零的味道。随手摘下一枚,上面有些虫噬的痕迹,还可以清楚的看见已经干瘪的褐红色的经脉。想象着那些年轻的血液也曾经在这些已经干瘪的脉管里奔腾,那些青春的岁月似乎还在面前飞扬。只是都已经过去了!这些努力着的、竭力着的、已经枯死却紧紧地攥住青春颜色的叶子,也终将凋零,在厚厚的积雪下,化为泥土。让灵魂在漫长的冬季,悄悄地积累着蓬勃的生机,然后在下一个季节,破土而出……

冬天的夜晚来得比较早,一阵瑟瑟的风吹来,仿佛提醒着我——该回家了。我依旧用几分钟的时间,不紧不慢地踱回家中,如往常一样做好晚餐,等待妻女的归来。然后,一起度过一个温暖的夜晚。

 

马灯

 

马灯,很久以前是除了煤油灯便常常被人们用来做野外或者生活照明的灯具。一尺来高,由灯座、灯罩和提手三部分组成。灯座其实就是盛放火油的地方,然后通过一个旋钮调节火头大小。每过一段日子,便要用剪刀将灯捻剪去烧焦的部分。灯罩可以随时拆除下来擦拭,每次擦拭以后,光照都显得特别的亮。小时候,家庭作业几乎都是在马灯下完成的,也常常因为火头调节过大而遭到父亲的大声呵斥。冬天,也常常在作业的间歇将冻得通红的小手围在灯罩周围取暖,或是偷偷的将一根火柴放到马灯顶部烘烤,直至点燃。

 

很怀念马灯闪亮的日子。几家人,围坐在家里惟独的一个马灯前。父亲和邻居的叔叔伯伯们唠着他们所谓的国事或是关于某家婆娘的笑话,说到情绪激动之时,散上一圈烟,揿起灯罩,取个火,将点燃香烟一个接一个的传下去,烟雾缭绕之中,几个人不时地发出一阵爽荡的大笑。母亲则一只脚踩着摇篮,一边哄着尚未能跑动的妹妹入睡,一边纳着鞋底。每隔一会母亲便将纳鞋的针在黝黑的发上捋上几下,继续为她的四个孩子一针一针的纳着千层底。我和哥哥及姐姐在灯下做着作业,偶尔也会回头认真的聆听大人们说的那些我们似懂非懂的话,结果又招来父亲的一通训斥和母亲的呵护……依稀记得,那时家里砌房子是不用搬运工的,都是左右邻居抢着帮忙将船上的砖瓦传递上岸;那时的农忙也不用拿钱去买工,都是互相帮着将田里的庄稼收割或者播种;那时的天很蓝,那时的人们难得的红脸,那时的记忆,总是那么的美好。

 

后来通了电,马灯便彻底的失去了作用。被闲置在家里的某个旮旯,渐渐被所有人遗忘,直到尸骨无存。

 

现在的夜晚,万家灯火通明。日子好了,再也不会因节省一点煤油而到邻居家里唠嗑,只是邻里之间的关系也因为一种莫名的原因渐渐的冷淡起来。随着马灯的消失,那些爽朗的笑声和温暖的情景便成了遥不可及的记忆。

 

究竟是从哪一天,又是一些什么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的淡漠了起来呢?

 

回味

 

下午,偶然听到郑绪岚演唱的李连杰的第一步武打电影《少林寺》的插曲《牧羊曲》。多少年过去了,听起来依然是那么的熟悉。每次听到它,我都能想起趴在稻草堆上的那个天真的少年,甚至我还能清楚忆起当时空气中弥漫着的、从村部食堂里飘出来的浓浓的油香味,常常勾引得我不停地咽口水。那时候,天空是纯净的;人群,是热闹的;我,是那么的简单。

 

小时候忒调皮,仅仅因为学习成绩也忒好,所以调皮的缺点常常被大人们忽略不计。相对于城里的孩子来说,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好玩的游戏,除非自己挖空心思,想方设法找乐子。小时候最喜欢抓鱼。从记事开始到后来离开老家的这段日子,家里就从来没有为鱼操过心(主要是父亲去世较早,家里没钱买鱼,也是被逼的。)。一年四季,只要小河、小沟里的鱼还活着,我就有办法把它给弄上来。那时候捕鱼的方法也简单得很,不外呼钓、摸、网、射等几种方法。最直接也最辛苦的就是摸了。夏天是摸不到鱼的,只有进入冬腊月后才可以下手,那时的鱼一般都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农村里都是一家或者几家合用一个码头,那时的码头也不象现在,都用水泥砌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也就是几块青石板,几块砖头、几个沙包垒起来。每到冬天的时候,常常有胡子鲶鱼钻进缝隙或者沙包里,摸在手里滑溜溜、肉嘟嘟的,每个都有三两以上,一般几个码头下来,都能弄个几条,给家里添个菜绝不是什么问题。摸的时候卷起袖子,手顺着缝隙或者沙包口慢慢的钻进去,摸到鲶鱼的时候,一定不能急着用力,要用手掌慢慢的托着鲶鱼的前腹,用食指和无名指轻轻地卡住它的两个侧鳍。慢慢的顺出来,等刚出缝隙或袋口的时候,迅速的加力,甩上岸就成为你的盘中餐了。运气好的话,也能逮住一条一斤以上的大家伙,那样便可以为自己单独做一大碗浓浓的鱼汤。美滋滋地喝着热气腾腾的鱼汤,也不枉我那被冻的通红的小手了。现在让老婆啧啧称赞的厨艺,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操练的。不过现在再怎么做,也做不出当年鱼汤的味道了。

 

钓是最悠闲的取鱼方法。一般是家里不缺什么菜,而自己也有那份闲心的时候,就会挖些蚯蚓或者和些小麦面,提根竹竿、拎个水桶,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真有那份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情趣,无所谓有与没有。当然,以我的技术和眼光,通常都是有所斩获。

 

那时候我还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小鱼鹰!有时上学的途中都能弄上几条鱼,不是放在书包里,就是用枝条窜起来,藏在路边的某个水边,等放学的时候再弄几条,然后一起带回家给母亲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只是时间长了。次数多了,她老人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还有网和射的方法就不和你们唠叨了。说多了你们嫌烦,我也觉得无趣。就是听到了这首《牧羊曲》想起了年幼时候的一些事,那些让我快乐并感动的事。而如今,这些快乐和感动真的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假了。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