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语里,由两个或两个以上韵母相同的字构成的词叫叠韵词。名词中的喇叭、栏杆、漏斗、蛤蟆,动词中的咆哮、徘徊、张扬、跳跃,形容词中的清醒、糊涂、苗条、臃肿、辛勤、懒散、小巧、蠢笨、从容、慌张,象声词中的轰隆、哗啦、噗噜、淅沥、丁零、锒铛等,都是叠韵词。三个字的叠韵词(如马大哈、洗衣机等)已属不多,三个字以上的则更为少见。明代文士徐晞(一说是祝枝山)曾戏作一联云:“屋北鹿独宿,溪西鸡齐啼。”上下联竟分别连用了五个韵母相同的字,也真亏他想得出。这虽已不是什么叠韵词而是叠韵句了,却正好能够让我们从中领略到叠韵的听觉效果和汉语的无穷谐趣。
建湖方言里的叠韵词,大部分与普通话相同,以上所举各例均可证明。对有些词、特别是名词,建湖人有时另有叫法,如漏斗叫“注口”、“纽扣”叫“扣子”、蛤蟆叫“癞大鼓子”,但这样一改称,也就不成其为叠韵词了。
值得注意的倒是那些为普通话所无却为建湖话所独有的叠韵词,不但为数不少,而且饶有趣味。它们鲜活地出现在建湖人的口语里,有些竟然有其声而无其字。下面就按词类分别举些例子来说说。
(一)名词类
茄瓜——南瓜,又叫番瓜。例句:“一个茄瓜抵得上多少个扁豆角子呢!”此话暗喻做事要抓重点,万不可因小失大。
寿头——悭吝人、小气鬼。例句:“他是个出了名的寿头,千万莫指望从他身上榨出半点油水来。”
角落——普通话写作“旮旯”,意指狭窄偏僻的地方,也指墙角处。例句:“你到底环在哪个角落里嗲?害得我们找了半天!”又:“苕帚戗在锅屋墙角落里。”
窝琐——垃圾。此为有声而无字的叠韵词,借用的两个字均读入声,读音与建湖话中的“遏说”相同。虽是借用的字,但从字面上看也还说得通:“窝”者“家”也,“琐”者“琐屑之物”也。屋内琐琐屑屑的东西,非“垃圾”而何?例句:“这屋子并不大,窝琐却扫出满满三畚箕来!”又:“丫头,把窝琐倒到垃圾桶里去。”句中“窝琐”与“垃圾”互见。
(二)动词类
掴挶——即鼓动,为中性词。例如:“他刚从北京回来,经不住朋友们掴挶,立马又跟着到北京旅游去了。”
丢手——即放手、撒手。例句:“就连买个针头线脑这样的小事她也不肯丢手,非要亲自跑趟街不可。”
啜掇——即唆使,为贬义词。例句:“他耳朵根子太软,容易受坏人啜掇去干犯法的事。”
吵唠——吵架。例句:“这人太没修养,动不动就跟人吵唠。”与此同义的还有“冈嗓”一词,两字系借用,音调均为阴平(即普通话的第一声)。
(三)形容词类
狼犺——形容物件大而无当,既没抓手,又占地方。第二字须轻读。例句:“这东西太狼犺,路上不好带。”又:“室内摆了许多狼犺的东西,没得人站的地方。”
哼啍——第二字音“吞”,须轻读。《诗经•王风•大车篇》有句云:“大车啍啍。”《毛传》解为“重迟之貌”。哼啍,形容人性子很慢,反应不灵敏,动作不快捷。例句:“像你这么哼啍,任务多晚才能完成嗄?”
懊糟——肮脏、不整洁。第一字音调为阴平(即普通话的第一声)。例句:“这地上懊糟死了,叫人没处站脚。”又指心里不愉快、不是味。例句:“他心里懊糟透了,整天打不起个精神来。”
流虬——形容事情复杂化了,令人感到棘手,不好处理。第二个字读轻声。例如:“这事弄流虬下来了,非高人不能解决。”
刷刮——对好的事物的夸赞语,意同“刮刮叫”。例句:“他那篇论文有理有据,又有文采,写得太刷刮了!”又:“你这身打扮真刷刮!”
咯掇——笨拙。第一个字音“罗”,读入声。例句:“这孩子太咯掇,半天解不出一道题。”
沤溲——借用字,音调均为阴平。形容人说话做事都留有充分的余地,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易做或轻易说。例句:“他呀?沤溲大呢!不 到紧要关头,他是不会表态的。”又指人藏而不露。例句:“你这多沤溲啊!家里这么多好东西,连我这个做兄弟的尕尕也不晓得!”
胎咍——第一字借用,第二字音“嗨”,意指出息。常跟“不”或“没”字连用。例句:“一个人要是从小不胎咍,日后就叫人不好说了。”另有“咍胎”一词,疑是“懈怠”之误,意与前文中的“哼啍”相近。
(四)象声词类
这类叠韵词仅是对各种声音的模仿。别无其它实际意义。建湖话特有的叠韵象声词有霍托、哇啦、乓啷、嚄秃、滴沥、嘟噜、滑塔、訇通等。
建湖方言中的叠韵词以形容词为最多,其次是象声词,名词和动词相对较少,其它词类就很难觅其踪影了。
在说话或写文章时,适当用些叠韵词,能收活泼、鲜明、通俗、生动之效,而且说(读)起来顺口、听起来悦耳。如有机会,读者诸君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