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史千绝之咏汉文帝、汉景帝
■咏汉文废酷刑
平遥山水可为王,哪知宗庙需承当。
仁心爱民肯不教?连坐诽谤罪荒唐。
【注】汉文帝本来封在贫瘠的代地为王,吕后死后,众汉臣谋划说:“代王方今高帝长子,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于天下,便。”刘恒数让,始就帝位,这种数让的形式我们此前和此后看过多次,就是曹丕和司马昭也数让帝位,那是做戏而已,但从汉文帝后来的作为看,他倒是少有真心不想即帝位的一个。十月即位,十二月文帝就下诏说:“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帑,朕甚不取。”不顾群臣反对,下诏废除连坐诸法。又过了一年,汉文帝又下诏废除了诽谤之法,他在诏书里说:“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保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双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朕甚不取。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汉文帝十三年,少女缇萦愿没身为奴替父赎弄的行为,使汉文帝又下了一封废除肉刑的诏书:“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僇,而民不犯。何则?至治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奸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欤?吾甚自愧。故夫驯道不纯而愚民陷焉。《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其除肉刑。”这些真是空前绝后的诏书,完全是站在百姓的立场上来考虑活动分子法律的兴废,这种人性的光芒,古往今来或许只是在汉文帝身上真正闪亮暖人吧。
■咏汉文主张选举
任贤不欲专子孙,权宜亦显宽胸襟。
心仪选举千古少,谁肯家业予他人!
【注】汉文帝即位的第二年,大臣们建议他早立太子。汉文帝不肯,关键在他不肯的原因和他所希望的帝位传承方法。他认为叔父楚王、兄长吴王、弟弟淮南王等都很有贤才,“今不选举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朕甚不取也”。后来在众臣的劝说下,还是依例立了太子,我们当然可以认为汉文帝因为刚即帝位,不得不表示出自己的姿态,作为一种权宜之术来笼络人心,但要知道这是在挑战自夏朝以来千年旧例,是在挑战“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岂是儿戏?这种胸襟自舜以后早已断绝,即是世界上也是一直到了资本主义时代才有了这样的胸襟,那是在汉文帝将近两千年以后的事情了。两千年,这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啊。
■咏汉文终身思过
日晦本不关人事,思过警身安兆民。
心忧大汉天可鉴,善始善终慎废兴。
【注】汉文帝二年三年连续出现日食,在今天看完全是一种自然天象,但中国古代天人感应学说一统天下,自然会与人事紧紧相连,特别是仁德之主首先就会想到是不是自己政治上有什么需要改善之处,只有那些暴虐之徒才会无视天意,甚至会象周厉王那样做出射天之类的狂悖举动。想来也很奇怪,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唯心主义一点更能让百姓们安心与幸运。看看汉文帝诏书里是怎么认识这个问题,并采取了怎样的措施吧:“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思之所不及,盖以盖以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饬其任职,务省繇费以便民。朕既不能远德,故憪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而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汉文帝这种自责思过的精神一直保持到他为帝的最后,十四年春祭时他下了这样一道诏书:“朕获执牺牲珪币以事上帝宗庙,十四年于今,历日绵长,以不敏不明而久抚临天下,朕甚自愧。……今吾闻神职官祝釐,皆归福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不德,而躬享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是重吾不德。共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
■咏汉文主和亲
边塞草青牛羊肥,仁心岂忘四邻归。
杀民争利耻不忍,和亲天王方堪为。
【注】汉文帝后二年,面对匈奴大边患,汉文帝也一改周秦以及汉高祖、吕后以来的讨伐之策,在加强五路防胡大军建设的同时,主动向匈奴示好,建议和亲,他的诏书是这样说的:“夫久结难连兵,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今朕夙兴夜寐,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怛惕不安,未尝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盖相望,结轶于道,以谕朕意于单于。今单于反古之道,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亲与朕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亲已定,始于今年。”细读诏书,全无居高临下的大汉格局,特别是“俱弃细过,偕之大道,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的目标,实在让人千古之下感慨汉文帝的宽广胸襟,今天我们处理国际关系最理想的境界也不过如此吧。
■咏汉文节俭
布衣皇帝谁汗颜,真心愧对万民难。
百金露台勿轻动,费我中民十家产!
【注】汉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服御等等无所增加,就是有什么不便也将就而已。他正常穿着如同平民的黑色粗衣,其最宠爱的慎夫人也不得衣拖地、绣帏帐。曾经想建露台,但一计算要费百金,立即作罢,他说:“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对那些王侯将相也总是用自己的行为去教育感化,促其自省。吴王诈病不朝,文帝明知真相,却是赐其几杖以示慰问。正如史书所云:“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
■咏汉文遗诏简葬
生死自然我亦人,切令简葬安民身。
王薨岂敢寻常见,千古一帝唯汉文。
【注】自古以来皇帝最最重视自己的身后之事,汉文帝即位以后修筑陵墓时,“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欲为省,毋烦民”。他的遗诏最为感人:“朕闻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当今之时,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离寒暑之数,哀人之父子,伤长幼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赖天了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维年之久长,惧于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于高庙,朕之不明与嘉之,其奚哀悲之有!”古今中外有几个帝王将相把自己的生死等同于普通百姓?能以这样豁达心胸来看待生死。更可贵的是,他的遗诏里还明确要求:“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毋禁娶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者。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绖带无过三寸,毋布车及兵器,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宫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声,礼毕罢。非旦夕临时,禁毋得擅哭。已下,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他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率从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说实在话,我在输入这份诏书时,心里确实时时被感动,常常几欲泪下。从来只有逼迫百姓为自己守孝三年,哪有只准三天的说法,而且还可以嫁娶,不允许大兴陵墓,同时放归宫女,这样的君王只此一点就可以说是千古一帝了。
■咏汉文中尉宋昌
若非宋昌见识长,万民几失圣君王。
不听私言凭公道,文帝名扬有贤郎。
【注】宋昌,汉文帝为代王时任中尉,高后八年七月吕后崩,九月,诸吕在丞相吕产率领下欲为乱,陈平、周勃与大臣共诛之,并使人迎立代王。当时形势扑朔迷离,代王拿不定主意,诸大臣颇以为不可信,不能赴京。此时中尉宋昌认为迎立之事确信无疑,说:“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又是卜卦又是派人赴京,最后代王乃笑谓宋昌说:“果如公言。”当时代王带着宋昌赴京至渭桥,太尉周勃对代王说:“愿请閒言。”也就是想请代王到无人处说几句悄悄话,我想主要也是想表表功之类的话吧。宋昌说:“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义正辞言,搞得本来想讨好代王的周勃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立即“跪上天子玺符”。整个即位过程非常顺利,说真的倘若不是宋昌有如此见识,有如此风范,一来汉文帝很可能就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二来就是即位后也会觉得可以肆无忌惮,这样大汉王朝也是我们中国历史就会失去汉文帝这样一位空前绝后的圣君。这种可惜实在是无法弥补的啊。
■咏汉景帝
萧规曹随有汉风,文景相继堪动容。
连踵而来灾异事,即诛晁错难止闳。
【注】汉景帝刘启即位后能续行文帝仁政,他曾下诏说:“朕亲耕,后亲桑,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减太官,省繇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积,以备灾害。”是这么说也这么做,其实甚为不易。然而其时诸侯王异心颇盛,汉景帝任用晁错想要平息此事,而晁错惜在没有把握时机与策略,太过急躁,终于引发七国反乱,汉景帝居然被迫诛杀晁错,不能不说是其一大污点。即便如此,也无法制止家闳,其反必发,最终还是靠周亚夫等大将平定内乱。应该说,文景之治,其实只是文帝之治,景帝承文帝之荫蔽而已。相传此本纪为武帝烧毁,则是武帝已见此传。司马迁写成《史记》时可以肯定的是武帝未死,这一点可以其征和三年《报任安书》为证。而此卷末段不言“今上”而云“武帝”,与事理背,与自序及《报任安书》违,故虽有太史公言,余疑其必后人所篡也。基本所言皆为变异之事,甚似东汉之纬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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