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间　北宋年间（元祐初年——元符三年）

地　点　高邮——汴京——处州等

人　物　秦少游——北宋著名词人

　　　　秦　母——秦少游之母

　　　　韶  华——秦少游爱妻

　　　　碧　桃——歌舞伎　初为赵锡麟小妾，后出走湖南

        黄庭坚——秦少游挚友

　　　　赵锡麟——御史中丞

　　　　贾　益——原为秦少游文友

　　　　吴天明——秦少友挚友　出家后改为无忌

        秦  忠——秦府老家人

李  白——唐代大诗人（幻影）

　　　　太监、文友、家丁、丫环、报子、歌女、衙役、差人等

序　　幕

 

［春光明媚，莺歌燕舞。

［扬州瘦西湖五亭桥畔。

［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丛中露出“嫣红楼”一角。

［幕内歌——秦少游词《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幕启：“嫣红楼”内，一群花枝招展的歌伎们正在齐唱”鹊桥仙”，乐伎们起劲地演奏着。

［秦少游、贾益、吴天明等一干文友飘然而至，参与唱歌跳舞。

［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半遮脸面，痴情地将双目投向秦少游……她是碧桃。

碧　桃　（向旁边拉琴的）这位公子是谁？

拉琴的　他就是秦少游秦公子，这首曲牌就出自秦相公之手。

碧  桃　啊——“鹊桥仙”！他家住哪里？

拉琴的　听说祖居高邮……（贾益偕一女子走来）

贾　益　（对少游）啊，秦兄！你可知这位佳人是谁？

秦少游　贾贤弟，愚兄尚不知是谁？

贾　益　（拉出碧桃）她是我的新知——

碧　桃　久慕秦公子大名，小女子碧桃叩见公子……

秦少游　好一个美貌佳人，贾兄艳福不浅……

贾　益　哪里哪里，那有秦兄你风流倜傥，满腹文章，一表人才哟，哈哈……

秦少游　贾兄过奖了！见笑见笑！

吴天明　诸位，静一静，今日难得在扬州瘦西湖一聚，更难得请来了高邮才子秦少游，我们请他写一首新词牌如何？

[众欢呼：“好”。

贾　益　我这位秦老兄，不久前赴京应试，即将金榜题名，今日难得有此机会，管家，笔墨侍候！

　　　　[家丁们摆上文房四宝。

吴天明　秦兄，你就写一首吧！

贾　益　碧桃，为秦公子研墨！

[碧桃脉脉含情地向前道了个万福。

［拉琴的放下琵琶为其铺纸。

秦少游　恭敬不如从命，小弟献丑了……

[秦少游欣然命笔，写下了著名词牌《梦扬州》，边写边吟唱——

“晚云收，正柳塘、烟雨初休。

燕子未归——

恻恻清寒如秋。

小阑外、东风软，

透绣帷、花蜜香稠。

江南远、人何处？

鹧鸪啼破春愁。”

众　　［偕韵律边唱边舞。

长记曾陪燕游。

酬妙舞清歌，

丽锦缠头。

殢酒为花，

十载因谁淹留。

醉鞭拂面归来晚，

望翠楼，帘卷金钩。

佳会阻，离情正乱，

频梦扬州……

贾　益　好！好好！秦兄词写得好，字写得好，唱得又好！

吴天明　想来秦兄在词中怀念佳人，真是情有独钟，难得难得！

贾　益　哈哈哈……我这秦老兄是个情种，写出词来，声情并茂，字字珠玑，句句含情哪！

秦少游  过奖，过奖，即兴之作，不足为奇！

碧  桃　（款款上前）秦公子！你这大作，能否赐予奴婢拜读……

秦少游　请问小姐，系何方人士？

碧　桃　奴家祖籍湖南，随父母漂泊于此，不幸父母双亡……

秦少游　啊！原来如此……小生不才，还请赐教！

［秦少游刚欲与碧桃细谈，忽然报子敲锣与秦忠匆匆上。

秦　忠　公子！你在这里，老夫人急等你回高邮！

秦少游　老人家何事前来！

报　子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金榜题名了！

［捧上红字帖。

秦少游　（又惊又喜）啊，两次落榜，今终于得中，夙愿得酬，谢天谢地。

秦　忠　老夫人叫你火速回府，有要事相商。

报　子　老爷得中高官，小的跟着发财，恭喜恭喜！

[伸手讨赏。

秦少游　这……（摸衣袋）这赏钱么……甚不方便，（摸出几纹铜钱）先给你们买点酒喝。

报　子　一稀！这几个小钱买不到一笼富春包子……

秦　忠　（又掏出几个钱）对不起差官，相公离家日久，待后重赏吧！

报　子　（嘟嚷着）真是个穷秀才，一钱如命。（下）

[贾益及文友齐上前。

众　　　恭喜恭喜，兄长金榜题名，前途无量。

秦少游　谢各位捧场，比起贾吴二兄，少游落后一步了。

秦　忠　公子快走吧……船在码头上等着呢。

［秦忠拉秦少游，少游拱手与众人相别下。

［碧桃拾起桌上一本书卷。

碧  桃　《秦学士词》啊！是秦公子的书……（匆匆追出）秦公子……啊！他走了……这书……就留给我拜读一番吧……

[幕内响起吹奏的喇叭声。

[切光。

第一 场

 

［大运河畔，春意盎然。

［高邮秦府。

［秦母正指挥着秦忠，韶华及家丁等张灯结彩，大办筵席。

［幕内歌——

山抹霓虹新雨后，

春水微波绕村流。

千红万紫次第开，

皇榜高中乐悠悠。

［秦母喜气洋洋地上，韶华随上，。

秦　母　哈哈哈！

（唱）　秦观出世神珠显，

转眼已过37年。

三次应试才中皇榜，

秦家祖坟生紫烟。

大淖河畔春风染，

草绳巷内艳阳天。

“金榜题名”樑上挂，

两副对联悬两边。

叫秦忠快把蜡烛点——

那一对大红灯笼挂门前。

秦　忠　是！夫人！（挂灯笼）

秦　母　（接唱）　叫韶华收拾准备开酒筵……

韶  华　遵命！（进内）

［一群丫环、家丁端着各种果盘过场。

秦　母　（接唱）　这一回秦府要热热闹闹庆贺三天。

［内声：“赵大人，贾少爷到——

秦　母　快请，快请。

［鼓乐齐鸣，赵锡麟在贾益的陪同下上。

赵锡麟　

参见伯母！

贾　益

秦　母　免礼免礼！请到后厅入座。

赵锡麟　

　　　　怎么不见秦兄出迎？

贾　益

秦　母　今天一早，他匆匆出门，不知又到哪里去了？……

赵锡麟　伯母你忙，我们自己进去就是了。

[赵锡麟、贾益入内。

[秦少游一班文友陆续过堂。

秦　母　这个不懂礼仪的东西，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竟跑得缈无踪影，秦忠，打发人去把他找回来！

秦　忠　遵命！

秦　母　唉！真令人担忧啊！

（唱）　少游自恃才学广，

不思上进性傲强。

两次京考未得中，

我行我素在邮乡。

官府衙门不愿交往。

茶楼酒肆去经常。

喜好吹拉和弹唱，

八股文章弃一旁。

不拘小节情放浪，

吟诗作对比人强。

三朋四友去游荡，

出口就是好文章。

我秦家书香门第名声响，

他这性情怎能适应进官场。

虽然是榜上有名仕途进。

我耽心他清高自傲难把官来当。

［韶华上。

韶  华　老夫人，客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你看何时开筵……

秦　母　秦观未回，酒筵难开，主角不到，何以开场啊！

韶  华　老夫人休得气恼，也许秦公子有什么要事耽搁了……

秦　母　就你护着他，再大的事还有今天重要么？

韶  华　老夫人哪！

（唱）　夫人息怒心安静，

喜事临门要有好心情。

公子他才高八斗人崇敬。

出口成章词超群。

洁身自好有忍性，

老夫人不必多担心。

秦　母　（接唱）　今日若是失了礼，

我秦家岂不冒犯众位亲友和乡邻。

［内呼：“公子回来了”！

［秦忠在前，后边跟着两个女子，扶着酒醉如泥的秦少游上。

秦　忠　老夫人，少爷和几个朋友在望湖楼做诗会，多吃了点酒……

秦　母　真正急煞我了……韶华，拿水来！

［韶华一杯水递给秦母，秦母猛泼到秦少游头上！（少游猛惊渐醒）。

秦少游　哈哈……好诗……好酒哇！（吟唱李白的诗）

“花间一壶酒，

独酌无乡亲。

举杯邀明月，

对影成三人。”

韶  华　公子，你喝多了……

秦少游　不多！不多！（唱）

李白古人称诗圣，

对酒作歌诗意深。

刚正不阿人品正，

少游自小将他尊。

吟诗作词交朋友，

胜过掌权在豪门，

今年应试虽得中，

喜忧参半难出声。

喜的是了却母亲愿——

盼望秦家有升腾。

忧的是官场凶又狠，

宦海沉浮学问深。

升官发财非我愿——

怎及我挥毫运墨写诗作词，游历山水，做一个闲赋乡间的散淡之人。

秦　母　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唱）　秦家世代为官宦，

祖居高邮有名声。

光宗耀祖应发奋，

做个官场人上人。

懒散游玩讲分寸，

青楼茶馆少进门。

多在仕途交朋友，

日后提携有升腾。

做官为民要清正，

切莫贪赃头发昏。

振着精神去赴任——

韶  华  （接唱）赢得那百姓口碑好官声，

老夫人谆谆教导要理解，

母亲她望子成龙心赤诚。

秦少游　（唱）　多谢母亲把儿教——

秦观我点点滴滴记在心……

入官场孩儿处处求上进。

不辜负老母亲殷殷希望一片情。

但愿得仕途顺利入佳境。

一家人欢居安乐在汴京。

［内声呼：“黄庭坚大人前来拜府！——

秦　母　张灯结彩，鼓乐侍候！

［黄庭坚上，秦少游迎上。

秦少游　黄兄，黄大人鞍马劳顿，小弟罪过。

黄庭坚　闻秦老弟金榜题名，我与苏大人前来祝贺！

秦　母　啊！苏大人也来了！

［赵锡麟与贾益闻声上。

赵锡麟　啊！黄大人亲自前来祝贺秦老弟高中，可见交情非浅啊！

黄庭坚　锡麟兄捷足先登，更胜一筹哇！

贾　益　彼此彼此，哈哈哈……

［内声呼：“大学士苏东坡苏大人拜府。

秦少游　奏乐鸣炮，迎接苏大人！

秦　母　哈哈哈……苏大人光临，蓬荜生辉啊！少游列队相迎！

赵锡麟　（与贾益私语）喔，苏东坡居然也来祝贺秦少游……妙哉！嘿嘿嘿……

贾　益　（诡谲地一笑）哈哈哈……大人有所不知，这秦观可是苏适的得意门生啦！

秦　母　苏大人亲自光临，请大家入席！

［在鼓乐鸣炮声中，互相邀请入席。

［切光。

第　二　场

 

[梅花盛开，京都汴梁。

[御史府，赵锡麟庭园，一干人正在赏梅，内有赵锡麟，贾益、黄庭坚、吴天明等大小官员。

［幕内歌——秦少游诗：

此度春非草草回，

美人休着剪刀催。

直须残腊十分尽，

始共新年一并来。

［赵锡麟端酒杯上，贾益随上。

赵锡麟　诸位大人，今日梅花盛开，飞雪迎春。“瑞雪兆丰年”，我大宋明年定又是一个太平年景啊……

贾　益　自新法实施，风调雨顺，民富国强……乃我主洪福齐天，光照日月。

黄庭坚　哈哈哈……贾大人怎么尽说假话，明明是今年天灾不断，人祸频生……怎么能说民富国强呢？

吴天明　岂不知这汴京城外，民不聊生，饿莩遍野，百姓是度日如年啦！

赵锡麟　（不悦地）唔……诸位今日一聚，只赏梅花，莫论国事如何？更不得褒贬新法……

秦少游　对对对，我提议，以这梅花为题，各做一付对联如何？

［众人拍手附和“好好”。

贾　益　如此说来，请赵大人提个头！

赵锡麟　（假意推却）还是请大词家秦大人先开始吧！

秦少游　不……不……今天，赵大人既是东道主，又是花魁……赵大人请罢！

赵锡麟　如此，献丑了，（作思考状）

（吟）　“莫道牡丹真富贵，谁知梅花百花魁”

众　　  （呼）　好！

贾　益　（摇头晃脑地）　好就好在这“百花魁”上，赵御史真乃百官之首啊……

赵锡麟　（洋洋得意地）　哪里哪里！小可抛砖引玉而已。

吴天明　下面请庭坚公来一副！

黄庭坚　哦……（作思考念）“莫道珠砂红几点，乃见万木绿无垠。”

众　　　好联！好联

贾　益　黄大人这副对联好是好，不知是有何指啊。

黄庭坚　别无所指，随口拈来！

贾　益　嘿嘿，是谁“红几点”，又是谁“绿无垠”呢？

黄庭坚　你……怎么能这样牵强附会呢？

赵锡麟　好了，好了，别再争了，下面谁再来一副。

吴天明　卑职献丑了（思考，吟）“清香传得天心在，未许寻常草木知。”

黄庭坚　哈哈哈……吴兄这副更胜一筹……

贾　益　吴大人……你这是有所指吧，这无知的草木会是谁呢？

秦少游　贾兄怎么计较这文中的字眼来了！这对联的含义切莫对号入座啊！

赵锡麟　还是听听秦大人的文采，必定是独占花魁！

秦少游　赵大人过誉了，在诸位大人面前，我岂敢卖弄！

吴天明　秦兄，你就来上一副吧！

秦少游　恭敬不如从命，我就献上一副（思考吟）：

“如今黑白浑休问，且作人间时世妆”。

黄庭坚

　（闻言大吃一惊）秦兄，你这是……好联！

吴天明

贾　益　哈哈哈，秦大人这付对联可谓是对当今社会一针见血啦！好胆量啊！

秦少游　我这里只指梅花，与其它事毫无相干……

赵锡麟　嘿嘿嘿……贾大人，我说过，今天只赏梅作联，休得与政事相联，来，大家饮酒。（对内）碧桃为各位大人唱上一曲，以助酒兴！

黄庭坚　还有贾大人呢，也来一首吧！

贾　益　（摇头晃脑地刚想说什么，见到碧桃，又改变主意卖弄地念）“孤芳合与幽兰配，补上离骚一种春”。

赵锡麟　哈哈……对得好，孤芳与幽兰相配……妙哇！

贾　益　真乃天下绝配啊！

［碧桃身作盛装，光彩照人，款款而上。

秦少游　（偶见碧桃，不觉惊呆，酒杯落地）啊！如此美貌佳人，似曾相识！

贾　益　秦大人……秦大人，失态了吧！哈哈哈……

秦少游　（唱）　好一朵出水芙蓉——

沉鱼落雁，

好一个绝色佳人，

似梅花更是牡丹。

眉似柳叶，

洁齿明眸好看。

腰象垂柳，

婀娜多姿，月牙弯弯。

轻盈盈步履姗姗，

秦观我似醉非醉——

贾　益　（接唱）　你看他魂飞魄散，

好一个痴迷的情种——

哪懂得官场上的巧妙机关。

哈哈哈……

秦少游　贾兄，这不是扬州嫣红楼的碧桃么？

贾　益　正是！

秦少游　那不是贾兄钟情的知音么？

贾　益　如今，她是赵大人的爱妾！

秦少游　你……把她推荐给赵大人？

贾　益　是我亲自送到赵府上！深受赵大人喜爱……

秦少游　你……你这不是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片深情？

贾　益　哈哈哈……

（旁唱）　何为真情何为情深？

青楼巧笑何当真？

爱，非我所爱，

情，莫道无情。

人生无非是游戏，

官场宦海机关深。

你做出了天下的文章，

做不好官场学问。

秦少游　（接唱）　佩服你贾老兄——

你宦海弄潮精十分。

赵锡麟　碧桃！今天诸位大人来府中赏梅，你为他们献上一曲！

碧　桃　诸位大人，奴婢献丑了——

（唱《梦扬州》词）

“晚云收，正柳塘、烟雨初休。

燕子未归——

恻恻清寒如秋。

小阑外、东风软，

透绣帷、花蜜香稠。

江南远，人何处，

鹧鸪啼破春愁。

长记曾陪燕游，

酬妙舞清歌，

丽锦缠头。

殢酒为花，

十载因谁淹留。

秦少游　（对唱）　醉鞭拂面归来晚，

望翠楼、帘卷金钩。

佳会阻，离情正乱。

秦少游

（合唱）　频梦扬州。

碧　桃

众　　　（鼓掌称好）　好……唱得好，真是珠联璧合哪！

贾　益　诸位，这可是秦大人在扬州“嫣红楼”写下的新辞《梦扬州》，不想碧桃熟烂于心……

赵锡麟　（冷笑）嘿嘿，一唱一和，配合默契，看来碧桃对秦大人的词情有独钟啊？

众　　　（大笑）　哈哈哈……一个才子，一个佳人……妙哇！

［秦少游端上一杯酒上前。

秦少游　碧桃姑娘，感谢你记得这首词！

碧　桃　秦相公别来无恙，你的词天下人都记得！

赵锡麟　她不会饮酒……你就别敬了……

碧　桃　不！秦大人赠的酒，我一定要饮！

（端过酒杯一饮而尽）就是醉了也甘心。

赵锡麟　（十分气恼又不便发作）你……你们真是酒逢知己，心心相印啦！……

秦少游　碧桃姑娘……不！御史夫人，卑职再送你词一首！

吴天明　（拉一下秦袖子，悄声地）秦兄，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

秦少游　她喜欢唱我的词，再送她一首有何不可！

吴天明　（悄声）你没看赵大人的脸色……他气得狠啦！

秦少游　送一首词又有什么？

众　　　秦老弟，快快写来！

［丫环送上笔墨，碧桃铺纸研墨。

碧　桃　秦相公（脉脉含情地）你快写吧！

秦少游　（书写《虞美人》词一首）

　　　　“碧桃天上栽和露，

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萦回，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恨，

不道春难管。

为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众　　　《虞美人》！哈哈，写得好。

碧　桃　（唱《虞美人》词）“碧桃天上栽和露……”

赵锡麟　（终于按捺不住怒气）唱什么唱，都是些淫词烂调，（狠狠地打了碧桃一个耳光）

贾　益　秦少游……你……真是个书呆子……让赵大人难堪。

赵锡麟　都给我出去！

秦少游　你！（众人惊呆，黄庭坚下。吴天明拉秦少游下，碧桃在一旁哭泣）

赵锡麟　诽谤朝廷，出入青楼，拈花惹草，生性放荡，非栋梁之才！

贾  益  大人息怒！他们和苏东坡唱的一个调子，对新法不满！有朝一日，大人得奏明圣上，刹刹他们的气焰！

赵锡麟　（狠狠地）哼，这个秦少游，居然在我面前买弄风情！我得叫他认识我……哈哈哈

贾　益　嘿嘿嘿。

［切光。

第　三　场

 

［汴京夏日，鸟噪蝉鸣。

［秦府沉浸在喜庆之中。

［韶华卧室，屏风上贴一大红“囍”字。

［幕内歌——少游诗：

天风吹月入栏干，

乌鹊无声子夜阑。

织女明星来枕上，

了知身不在人间。

[韶华满怀喜悦对镜梳妆。

韶  华　（唱）　　面对菱花我光发楞……

（夹白）　难道……难道这是真的么？

（接唱）　奉母命今日与少游来完婚，

我与他形影相随五年整。

心心相印暗中爱恋情意深，

陪伴他灯下夜读到深夜；

陪伴他早晚漱洗端水盆；

陪伴他酒醉守候不嫌弃；

陪伴他一日三餐把饭盛。

他心喜我暗中带笑心舒畅，

他心烦我看在眼里心里疼。

他发怒我隐隐心痛为他急，

他失意我心烦意乱如丢魂，

我爱他一表人才天下少，

我爱他满腹文章藏经伦；

我爱他至诚君子多情汉。

我爱他胸怀大度理解人。

老夫人成全韶华把良缘结，

要我与少游配成婚，

多年的相思遂心愿——

韶华我此时此刻心绪不宁，

热泪涔涔,等待相公，快转家门，倾吐我对他的一片爱恋赤诚。

[秦母在丫环的陪同下上。

秦　母　韶华！

韶  华　老夫人！

秦　母　怎么还是老夫人老夫人的！

韶  华　（慌忙施礼）　儿媳参见母亲！

秦　母　罢了！韶华！都收拾好了么！

韶  华　按婆母的吩咐！儿媳都准备好了！

秦　母　这就好！等少游一到家，就拜堂成亲！

韶  华　不知相公今日大喜之日，又有何公干？

秦　母　大学士苏东坡苏大人让他前去有急事相商。

韶  华　奴婢明白了……

秦　母　韶华，你跟随少游都有五年了吧！

韶  华　回婆母，五年多了！

秦　母　韶华哪！你对他的脾气性格都知道了？

韶  华　知道了！

秦　母　知道就好！为娘还要拜托你几句！

（唱）　少游他性情孤傲脾气犟，

为人处事不会应变一头腔。

官场中不愿与人多交往，

谈学问引经据点皆文章。

他喜欢茶楼酒馆到处闯，

你要在内中时时刻刻多提防。

朋友之间多相让，

言语不能把人伤。

喝酒不能喝过量，

做文章切莫露锋芒。

官场之中多风险。

切忌任性来逞强……

韶  华　（接唱）　母亲的教诲记心上，

及时提醒不敢忘。

但请你老把心放，

韶华我尽心尽力侍候相公在身旁。

秦　母　这我就放心了，高邮老家有文美掌管，少游随任途中，有你照料……我也心安了。来！（从怀里拿出一只金戒子为梦韵戴上），这是一只金戒子，也算是少游的定情之物。

韶  华　多谢母亲！

秦　母　愿你们二人相亲相爱，白首偕老……

韶  华　孩儿铭记在心。

［秦忠上。

秦　忠　老夫人，客人都到了前堂！公子他尚未回来！

秦　母　等少游一到家即拜堂成亲！

［秦少游匆匆而上，脸色凝重。

秦　忠　啊！公子回来了！

秦少游　孩儿拜见母亲！

秦　母　罢了，快去整冠换装与韶华拜堂成亲……秦忠随公子前去……

秦少游　母亲！情况有变，婚礼暂缓举行！

秦　母　却是为何？

秦少游　这……我不能与韶华结婚……

秦　母　你……你到这个时候，怎么变卦了？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们相爱了几年……

秦少游　我……我对不起韶华！

韶  华　（闻言大哭入内）啊……

秦　母　你……倒底为了什么？

秦少游　母亲哪！

（唱）　有人把大学士来诬陷，

赵锡麟乘机把本参。

下旨审查“乌台案”，

苏大人被捕入牢监……

秦　母　（大惊失色）　这……这与你有何相干？

秦少游　（接唱）　我们都成了同案犯，

黄庭坚贬职到汝南。

一干同僚受牵连，

吴天明流放到吉安。

秦　母　那贾益呢？

秦少游　（接唱）　那贾益随风转舵瞎了狗眼，

跟随朋党出卖友人坏心肝。

秦　母　这……这可怎么办呢？圣上对你怎么处理？

秦少游　对我尚未定夺！

秦　忠　老夫人，依我看，相公暂时没有受牵连，先把喜事办了，再想办法！

秦　母　也只有这样了，只是这样匆忙草率，对不起韶华……

秦少游　还是不办的好，等事情有个着落，再办不迟！

秦　母　不！日子定了，客人请了，酒筵办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推迟不得！来，为韶华梳妆打扮，秦忠为相公更衣整冠！准备拜堂……

［灯光暗转，堂前一大“囍”字。

［鼓乐齐鸣。

［秦少游、韶华穿礼服牵红绸上。

［秦忠担当司仪，秦母端座堂前。

［众宾客分站两侧。

秦　忠　一拜天地！（秦少游与韶华拜天地）

　　　　二拜高堂！（秦少游与韶华拜老母）

夫妻对拜！（秦少游与韶华对拜）

送入洞房。

［刚欲送入洞房。

［内惊呼：“圣旨下，秦少游接旨”。

［一队禁兵将秦府团团围住。

秦　母　这是为了何事？

[太监大摇大摆地上堂读圣旨。

太  监　“蒙天承运，皇帝诏曰：经大理寺查核，苏东坡等人贬斥新法，为刁民鸣冤，大逆不道，其门徒秦少游一唱一和，上下呼应，甚嚣尘上，现封其府第，将秦少游贬出京都，流放杭州为通判，钦此。”

[众人大惊。

[音乐轰鸣。

[秦母突然惊倒。

[秦少游和韶华惊呼：“母亲”——

秦　忠　老夫人，你醒醒醒醒哪！

秦少游　母亲——

太  监　（大笑）哈哈哈，快快收拾启程吧！

［切光。

第　四　场

 

［秋风落叶，细雨霏霏。

［蔡州，秦少游寓所。

［秦少游卧病在床

［幕内歌——秦少游诗：

红尘稍与僧家远，

白发偏于我辈公。

休计浮名千载后，

且饮汤饼一杯同。

何时并筑邗沟上。

引水浇花半亩宫。

[秦少游慢慢从卧榻上爬起。

秦少游　（唱）　望窗外落叶凋零秋色去，

看院中花谢花落天已寒。

冷雨打蕉叶，

阴风透心扉。

未老先衰心力猝，

壮志未酬意已灰。

邗沟家乡土，

病中思念多少回。

悔当初误入官场精力费，

宦海沉浮叹力微。

才高八斗成何用？

空怀志向难作为。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句错话前程危。

官场险恶难揣透。

不若回家侍农田……

不知恩师归何处？

疾病缠身思庭坚。

“乌台”作诗本无意。

谁知师徒受牵连。

是谁怀叵测？

是谁暗弄权？

是谁藏玄机？

是谁搬是非？

说不明真相，

猜不透原委，

糊糊涂涂不明不白受株连。

多亏韶华勤照料，

日夜守候在身边。

不怕苦和累，

不弃又不嫌。

解我心中愁，

温情暖心田。

侍候白发娘，

贤惠无怨言。

少游对她心有愧——

婚礼草率不周全。

盼望着有朝一日云开日显，

明辨是非师徒相聚京都重回，

让韶华吐气扬眉夫唱妇随

夫妻恩爱双宿双飞，

无忧无虑到百年。

（白）　想我秦观，少而好学，清白为人，三试得中，只说报效国家，谁知刚入仕途，即遭此不白之冤，心中甚是难平，待我直谏圣上，也好为恩师申张正义，为自己讨个公道。

［找来笔墨，奋笔疾书。

［在秦少游书写的同时响起画外音——

“臣闻朋党者，君子小人所不免也。人主御群臣之术，不务嫉朋党，务辨邪正而己。斜正不辨而朋党是嫉，刚君子小人必至于两废。或至于两存，君子小人两废两存，则小人卒志。而君子终受祸矣……”

（唱）　恳请圣上把忠奸辨，

莫信小人进谗言。

陛下若不明是非，

朝中难分正与邪。

大宋江山日月照，

还我百姓朗朗天。

［韶华端着汤药上。

韶  华　官人，你怎么起床了！

秦少游　我要上书皇上，明辨是非，为我恩师洗清不白之冤……

韶  华　快坐下，当心着凉了！

（拿衣服为少游披上）。

秦少游　韶华啊，自杭州来在蔡州，身染疾病，让你受苦了。

韶  华　只要官人身体康复，韶华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秦少游　难得你一腔真情。

韶  华　官人，这是韶华份内之事。

　　　　（唱）　自离京都三年整——

你饮恨含冤病缠身，

妻知你胸怀大志无处展。

妻知你忧国忧民叹人生，

妻知你常念恩师遭风雨，

妻知你怀念故乡高邮城。

但愿你心平气和养好病，

莫为琐事伤了神。

人生坎坷路难走，

天有阴晴分冬春。

但愿雨过乌云散。

妻与你风雨同舟患难与共。

抖擞精神奔前程。

秦少游　（唱）　韶华她一番言语多诚恳，

感动少游泪涔涔，

知冷知热更知心——

少游对你敬十分。

［秦少游向韶华深深一拜，韶华慌忙地扶起。

韶  华　官人万万不可，折煞奴家了！

秦少游　是我连累了你……惹得你跟着我吃苦受罪啊！

韶  华　官人何出此言，韶儿我心甘情愿。

秦少游　我于心不忍！……

韶  华  官人啦！

       （唱）　夫唱妇随是应份

      　　　　 何谈连累与感恩，

是韶华命中有福份。

      　　　　嫁了你这个有才有德有情有义的大文人。

　　　　　　　跟着你再苦再累无非份。

　　　　　　　我与你白首偕老海枯石烂不离分。

　　　　[秦忠上。

秦　忠　少爷，少夫人，外面有一僧人求见。

秦少游　僧人？我与佛家素无交往，这是哪里来的僧人？

韶  华　秦老伯，你去回话，就说少爷身体不爽！暂不会客。

秦　忠　知道了！……

秦少游　这僧人找我何事？莫非有什么相求不成。

　　　　[秦忠领僧人打扮的吴天明上。他身穿袈裟，项挂佛珠，双手合一，低头而进。

秦　忠　这位僧人非要见你一面。

吴天明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吴忌求通判大人一见。

秦少游　你，这长老，吾与你素昧平生，何苦相求？

吴天明　秦兄果然认不出贫僧来了……少游，吴天明求见。

秦少游　（大吃一惊）你……你是天明兄……天明……我的好兄弟……你……你

　　　　（上前拥抱）你怎么这等模样？

韶  华　啊！长老，快请坐！（秦忠悄然退下）

吴天明　这是嫂夫人，那天要去吃你们的喜酒，不想大祸降临，匆忙出走。

秦少游　天明兄，你……你受苦了……你怎么狠下心来，走这条路啊……

吴天明　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走这条路才是我们的归宿啊！

秦少游　难道你就狠心抛却双亲，离开家庭，与嫂夫人分手……

吴天明　（凄厉地苦笑）嘿嘿嘿……天不容我啊！自从被奸党诬陷，发配流放岭南，父母受惊双双夭亡，妻子闻言离家出走，一个五岁的孩子寄人篱下……我走投无路，遁入空门，法号“无忌”……（潸然泪下）。少游兄我是——一了百了哇！

秦少游　（仰天长呼）苍天不公！残害好人！我的好兄弟呀！

        （两人相抱流泪）

韶  华　官人……你身体虚弱，休得激动，听天明兄长慢慢道来！

吴天明　（唱）　奸党谗言把忠良害，

　　　　　　　恩师入狱身遭灾，

　　　　　　　　我被流放到域外，

　　　　　　　　家破人亡泪满腮

　　　　　　　　看透了王朝飘摇分两派。

　　　　　　　　朋党相争互拆台。

　　　　　　　　看透了小人得志把国害。

　　　　　　　　民不聊生苦哀哀。

　　　　　　看透了官场之中多腐败，

　　　　　　　买官卖官扼杀多少好人才。

　　　　　　　　看透了大小官员捞外块。

　　　　　　　　老百姓告状无门任胡来。

　　　　　　　　看透了恩师遭诬冤沉大海。

学生们受株连乱把赃栽。

眼看着前途缈茫无可奈。

无力回天寻求解脱避祸灾，

万念俱灰削发为僧把佛拜。

古刹中独伴孤灯修身养性口念弥陀，

世事抛开了却残身无欲无爱……

到那时面见佛祖笑颜开。

秦少游　（接唱）　天明兄被逼出家受其害，

秦少游痛彻心扉泪满腮……

韶  华　（接唱）　苍天不佑读书人哪——

不知何时脱苦海？

吴天明　不！这也许是人生最好的归宿！

秦少游　天明兄，从今往后，你就在这附近找个寺庙，也好有个照应……

韶  华　是啊……兄长就在这蔡州住下，你们兄弟之间也好经常会面叙谈。

吴天明　不！不！不！……我四海为家，云游山山水水，乐得个逍遥自在……

秦少游　这么说，你今天来……

吴天明　受恩师之托，捎给你书信一封？

秦少游　快快给我！

吴天明　是一首词（从怀中拿出信封递秦）

秦少游　（念，伴随着苏东坡画外音）

“岛外天边，未老身先退。珠泪溅，丹衷碎，声摇苍玉佩，色垂黄金带万里，斜阳正遇长安对。道远谁云念，罪大无能盖，君命重，臣节在，新恩犹可觊，旧学总难使。吾已矣！乘桴且凭浮于海。”

（白）　天明兄，恩师且在何处？

吴天明　被贬海南！

秦少游　（向南方缓缓跪下）恩师……你多保重……（泪下）天明兄，我有一为恩师辨白的奏章，求你去京都一趟……

吴天明　万死不辞，愚兄这就启程！

秦少游　慢！韶华快取银两来！

［韶华入内拿出一绽银两。

吴天明　要它何用？

秦少游　此离京城，路途遥远，你留着以防不便。

吴天明　我沿途化斋讨要，无须盘缠，你们就放心吧，告辞！

秦少游

　一路保重啊——

梦　韵

　　　　［望着吴天明离去的离影。

［切光。

第　五　场

 

［又是春光明媚时。

［汴京赵锡麟御史府。

［幕内歌——少游词《江城子》

西城杨柳弄春柔，

动离忧，泪难收。

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

［幕启，御史府后花园。

［碧桃正在弹奏秦少游的词《虞美人》

碧　桃　（唱）　碧桃天上栽和露，

不是凡花数。

乱山深处水萦回，

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风细雨情何限？

不道春难管。

为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时候人断肠。
（夹白）　秦相公！不知你现居何处，近况如何？

（接唱）　奴婢慕你才学广，

慕你容貌世无双。

慕你多情真君子，

词深蕴重心难忘。

天各一方多保重……

盼你早早回汴梁。

［赵锡麟悄然上。

赵锡麟　小贱人，又在思念那个狂徒秦少游了？

碧　桃　他的词写得好，令人爱不释手……

赵锡麟　怕爱的不是词，是别有所爱吧？

碧　桃　那有怎么样？一个当朝的大学者，难道不值得爱么？

赵锡麟　哈哈哈……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他回不了京城了？

碧　桃　你们把秦先生又贬到哪里去了？

赵锡麟　他在蔡州不好好为官，被皇上勒令到处州去当酒监了……

碧　桃　一定又是尔等背后诬陷，在皇上面前编造不实之词，诽谤秦先生……

赵锡麟　这是他咎由自取，居然上奏皇上为苏东坡翻案，为自己辩白，诬陷我等为奸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碧　桃　苏大人含冤被诬陷，这在京城三岁小孩也明白，秦少游等四大学者受株连是尔等一手造成，……难道不是事实？

赵锡麟　胡说，这一回可是他告了我等一状，他托人暗上表章，皇上又把谏文转发到我御史府……并遣贾益为钦差，专程去传旨，将秦少游贬到处州管那饮酒的小买卖去了……哈哈……

（唱）　秦观自恃有学问，

投靠苏轼走错门。

目空一切性孤傲，

寻花问柳传扉闻。

皇上看他眼不顺，

叫他有冤无处申。

碧　桃　（唱）　并非是先生有过错，

是你们忌才妒贤能。

事事从中来作梗，

笑里藏刀暗杀人。

赵锡麟　（接唱）大胆贱婢你太过份，

指责本官敢逞能！

官场要事你休多问，

那秦观自作自受不怨人。

他放浪形骸伤风败俗品不正，

为你们这些风流娘们落魄又丧魂。

碧　桃　赵大人，那秦少游刚进京时你也夸赞他，文采秀丽，意韵深长，夸他学贯五车，一代才子么？

赵锡麟　此一时彼一时也，他才不正用！情不专一，出没青楼楚馆，无视道德标准，有伤纲常风化。

碧　桃　（冷笑）嘿嘿嘿……你们当官的谁不是这样？

有谁不是三妻四妾，有谁不是无视道德纲常……

赵锡麟　你这个贱人，居然诽谤皇家官员……

碧　桃　哈哈哈……赵大人，赵御史，休得如此震怒，你若不到秦楼楚馆，我碧桃又如何在这里？那贾大人不寻花问柳，怎么得到你的赏识，升了官儿……哈哈哈……你们比起秦少游来更胜一筹啊！

赵锡麟　（怒不可遏）你……你这个贱货，简直胡言乱语。

［狠狠地打了碧桃一个耳光，两人同时楞住。

碧　桃　你……你打我？……打得好……哈哈哈……你打呀（逼向前）打呀！

赵锡麟　我……（连连退后）你这个……贱人！

碧　桃　哈哈哈……赵锡麟！

（唱）　当官的没有一个好品相，

表面上道貌岸然心肮脏。

在人前一副正人君子样，

在背后巧取豪夺毒心肠。

为名利尔虞讹诈不相让，

恨不能五洲四海把名扬。

为升官挖空心思办法想，

恨不能一步登天当国王。

为发财雁过拔毛捞银两，

恨不能一口吞个大银行。

为女人不择手段玩伎俩，

恨不能天下美女伴身旁。

对同僚玩弄权术耍手腕。

对朋友真假两面巧伪装，

对百姓虚情假意装笑脸。

对女人甜言蜜语哄上床，

秦少游少经世故学不上。

书生意气适应不了在官场，

因此上屡屡遭人抓把柄，

全怪他性情直率梗直心肠个性傲慢不会做官奉迎无方。

只落得一贬再贬丢官弃禄流落他乡。

赵锡麟　你……你这贱货，给我滚……

碧　桃　你放心，我会滚的……我看透官场黑暗……也看透了你的嘴脸……

赵锡麟　你……这个臭婊子……滚得越远越好，滚回你那个青楼去吧！

碧　桃　哈哈哈……告诉你赵锡麟，我宁愿当婊子，也不愿当你这个御史的夫人，你……比我更脏……

［碧桃大笑着愤然而下。

［赵锡麟气得跌坐在椅子上。

［贾益兴冲冲地上。

贾　益　赵大人……

赵锡麟　真正气死我了……

贾　益　大人，因何气恼！

赵锡麟　你干的好事！那个碧桃小贱人她念念不忘狂徒秦少游，还替他辩护，居然敢藐视本大人……辱骂朝廷命官……

贾　益　大人休得烦恼，将那秦少游削职为民，流放到不毛之地，叫他永世不得翻身……让碧桃断了妄想……

赵锡麟　嘘（作手势）隔墙有耳，需防小人不测，我意欲将她赶回青楼……

贾　益　大人万万不可，让她重回青楼，那里人员复杂，万一她乱说什么，岂不有损御史大人的官声。

［碧桃走至庭后偷听。

赵锡麟　依你之见呢。

贾　益　这小贱人让下官带走就是了！我保教她守口如瓶……

赵锡麟　那个秦少游呢？

贾　益　（阴险一笑）刚接到处州密报，秦少游劣性不改，常与海南寺僧人勾结诽谤朝廷……依卑职之见，不若奏报圣上，削其为民，流放郴州……

        （耳语：声音渐低作了个杀的手势）哼！

赵锡麟　此计大妙……由圣上下旨，将他削职流放……你我这就进宫，一起启奏皇上——

［碧桃无意“啊”了一声。

贾　益　谁？

［进内巡视，碧桃隐于一旁。

赵锦麟　走！贾大人，我们这就进宫，免得夜长梦多！

贾　益　那个碧桃呢？让我带走如何？

赵锡麟　她跑不了，我关照门役一下，待你明日来取！

贾　益　如此甚妙！走！

［赵锡麟、贾益同下。

［碧桃身背小包袱，一身简装急出。
碧　桃　（唱）　闻此言碧桃魂飞魄散，

恨贾益赵锡麟狼狈为奸，

秦少游面临生死更大灾难，

削职为民流放郴州难把案翻。

碧桃我顾不得重重阻拦，

恨不得插双翅飞出关山。

[欲走前门]不……不行！（转身）

后花园越过边门把路赶……

为秦观愿闯虎穴和龙潭。

[急下。

[灯光暗转，野外二幕前。

[吴天明身披破袈裟，手捧钵盂上。

吴天明　（边走边唱）哈哈哈……

世上只有做官好，

有权有势有元宝。

大美女怀中抱，

出门骑马坐花轿。

世上只有平民好，

丑妻薄田家中宝，

只要有把粮和草，

与世无争少烦恼。

世上只有我和尚好，

念经拜佛得温饱。

四大皆空无所谓，

皇帝没得我逍遥。

（大笑） 哈哈哈……

[一座桥头凉亭，吴天明坐在亭内喝酒。

[碧桃匆匆走来，瘫坐一边，气喘吁吁。

吴天明　小娘子，有啥急事，需贫僧帮忙。

碧　桃　唔 （碧桃扭转身子，不睬）。

吴天明　敢问小娘子，为何这等着急，似有难言之隐。

碧　桃　你我素不相识，邂逅凉亭休歇一会，何必多问……

吴天明　贫僧若没看错，你好像是碧桃姑娘……

碧　桃　请问长老你是何人，宝刹何处！

吴天明　贫僧本名吴天明，僧号无忌，乃高邮大学者秦少游挚友……

碧　桃　（惊愕）你是吴公子，吴天明……是秦先生挚友？

吴天明　正是！

碧　桃　你……你怎么这副模样？

吴天明　一言难尽，碧桃姑娘，你有何急事？匆匆来此……

碧　桃　我……为秦少游秦先生而来……

吴天明　他有何事！

碧　桃　他们欲加害秦先生，阴谋在流放郴州的途中置先生于死地……

吴天明　这……这话当真？

碧　桃　千真万确……（大惊），不好，他们追我来了……这这……怎么好呢？

吴天明　姑娘休得紧张……你披着我这袈裟向左，我顶你的纱布向右，咱们分头而行。

［人喊马叫声渐近。

［吴天明、碧桃换衣分头急下。

［切光。

第　六　场

 

［沉雷声声，风雨将临。

［处州　秦少游住所。

［幕内歌——秦少游诗：

　　　　　　　　月雾茫茫晓折悲

　　　　　　　　玉人挥手断肠时

　　　　　　　　不须重向灯前泣。

百岁终当一别时。

［韶华忧心忡忡地上。

韶  华　（唱）　天低云暗——

沉雷声声心烦闷，

风雨欲来——

沦落天涯恨终身。

遥望家乡千里远，

梦回京都雾沉沉。

叹只叹官人命运似浮云，

举步维艰受折腾。

回蔡州贬杭州心中怨恨，

从杭州贬处州荒漠难存。

做酒监芝麻小官把日子混，

终日里藏身古刹抄经文。

才华成罪衍，

信佛伴孤灯，

岁月折磨伤锐气，

空有志向梦断魂，

生命之灯油耗尽，

头上根根华发生。

近日不知因何事，

不思饮食不吭声。

长吁又短叹，

眼中留泪痕。

韶华我声声来追问，

谁知他对我无言把眼瞪。

时有五日未回转，

心里焦急没章程，

我不忍看着他含冤饮恨；

我不忍看着他消极沉沦；

我不忍看着他自暴自弃，

我不忍看着他颓废人生。

但愿他摆脱困境重振奋……

我与他同甘共苦共同抗争分忧解难。

要让他焕发才华奔前程。

［秦母上。

秦　母　少游回来没有？

韶  华　母亲来了，快请坐下。

秦　母　他有几天未回家门？

韶  华　五日未回。

秦　母　他现在哪里？

韶  华　在寺庙抄写佛书。

秦　母　叫秦忠去找过他么？

韶  华　秦忠去叫他，他仍然不回。

秦　母　你们吵嘴了不成？

韶  华　没有？

秦　母　这就奇了，既没有吵嘴，他怎么不回来？莫非他别有所恋了？

韶  华　官人与我情深意重，别无她恋。

秦　母　韶华，待他回来，让为娘好好调教他一番！
韶  华　母亲不必操心，他会回来的。

秦　母　（唱）　家中亏你勤照料，

内内外外把心操。

老身生病你熬药，

守候床前几通宵。

少游蒙冤你分解，

与他共同把担子挑。

生活颠沛无怨言，

经济拮据无花销。

尊老爱夫多贤孝。

我秦家几时把高香烧，

愿你们相濡以沫互关照。

夫妻和谐相亲相爱互相包容虽苦犹甜活到老。

韶  华　媳妇记下了。

秦　母　韶华，我和你到菜园里去看看还要不要种点什么？

韶  华　瓜茄角子都种上了……（扶秦母入内下）　

［秦少游内唱倒板。

“在庙堂抄佛经陡起惊雷霹雳响……”上。

秦少游　（唱）恨奸党使诡计欲将秦观削职为民发配郴州流放异乡不毛之地伴虎狼。

天明兄暗中传书历经风浪，

赵锡麟弄阴谋丧心病狂。

此一去，生死未卜无归路。

此一去，欲想回京成梦想，

此一去，明辨是非无希望。

此一去，再难回到高邮故乡。

老母亲年事高难尽孝道来奉养。

韶华她年纪轻怎能随我把青春丧。

实难舍老母教养恩情重，

实难舍韶华相伴情深长。

实难舍朝夕相处秦老伯，

实难舍海南庙里众道长。

心中苦恼诉于谁？

话到嘴边口难张。

难断韶华恩和爱——

难难难，难留韶华在身旁。

罢，罢、罢……苦果由我一人吃。

苦酒由我一人尝。

与韶华斩断情缘各分手……

省得她受我牵连随我爱罪。

为我焦虑担惊受怕愁满腔。

砸碎樊笼把鸟放……

还她自由了却我秦观儿女私情，也免得挂肚牵肠，朝思暮想念念不忘柔情蜜意在心房。

（大声）　韶华哪里，韶华哪里？

［韶华闻声急上。

韶  华　官人回来了！

秦少游　（故意冷笑）　嘿嘿，这么说，你是不希望我回来的好？

韶  华　官人离家几天，韶华每时每刻挂念于心。

秦少游　怕是别有所念吧？

韶  华　官人怎么说出这样话来？

秦少游　我秦少游是个穷文人，一无官职，二无银两，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哟！

韶  华　官人哪！

（唱）　　韶华此身无二念，

唯有官人在心田。

生死相依同命运，

不求富贵和金钱。

夫唱妇随共患难，

今生今世紧相随。

秦少游　（旁唱）她字字句句发誓愿，

爱我秦观意志坚。

我违背初衷把情感变，

一个离字怎开言？

罢、罢、罢……昧着良心把她撵。

韶华你不忠不孝又不贤。

韶  华　（大吃一惊）　官人……你……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少游　（唱）你对我常无实话讲，

瞒着我偷偷去买柴和粮。

韶  华　（唱）眼看着家中柴米断，

我偷卖首饰免得家中断茶汤。

维持生计渡难关，

免得你为此分神把情伤。

秦少游　（唱）你对我母亲少亲近，

她患病你居然不闻不问站一旁。

韶  华　（唱）日日夜夜勤照应，

婆母怕我劳累撵出房。

秦少游　（唱）我离家你怎么不去探望，

你恨不得秦观我死在庙堂。

韶  华　（唱）在寺庙你抄写经书佛堂上，

我怎能随随便便到经房。

着秦忠三天两次去探望，

你不归韶华泪水湿衣裳。

秦少游　你不要虚情假意，从今往后，你我两厢分手，天各一方。

［一串惊雷，一阵大雨。

韶  华　天哪！这……这是为何？官人……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韶华呢？

（唱）闻此言韶华心中情难静，

犹如那根根钢针刺在心。

官人你却为何心肠陡变，

居然要逐我分离了断婚姻。

官人哪——

是不是心中烦恼缺耐性？

是不是陷入是非伤脑筋？

是不是为妻惹你生了气，

是不是我平时得罪了老母亲？！

这不是来哪不是，

难道是韶华侍候少热情，

读文章为妻伴你在灯下，

衣服破为妻为你缝衣襟。

春光好为妻陪你去散步，

夏日炎清茶侍候到凉亭。

秋风紧亲手为你织绒帽，

冬天冷备好火盆你添温馨。

官人哪！韶华我对你十分爱——

你无缘无故陡然变心风云突起电闪雷鸣五雷击顶万箭穿心不讲恩爱忘了真情。

欲抛我韶华是何原因？

秦少游　（唱）非是韶华犯下错——

非是韶华缺温馨。

只怪少游没出息，

连累贤妻和老娘亲。

别母休妻万无奈……

秦少游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无德无才，无爱无情，

万般无能的害人精。

你若跟着我啊——

误了你的青春毁了你的前程。

费了你的情感伤了你的爱心。

吃苦受罪、生命黯然，

老死荒漠苦伶仃。

韶  华　（唱）做牛做马我情愿，

此生原本属于君，

前程黯淡我不怨，

生死与你一同心，

爱心永随秦少游。

老死荒漠共坟茔。

秦少游　（歇斯底理地）不！我不能让你跟着我！跟着一个无用的人受罪！我不能让你跟着一个流亡的囚犯过一生……你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

（从怀里取出一个钱包）这是我抄佛经攒下的十几两银子……你拿去吧……回老家去，回高邮去！我对不起你……

（对天大哭）天哪……我秦少游怎么落到如此地步啊！
韶  华　（扑倒少游面前，跪抱少游）官人……我们永远在一起……

你需要我在你身边哪……

［内声：“圣旨下”。

［秦忠匆上。

秦　忠　老爷！钦差大人到，快快接旨！

［贾益趾高气昂地上。

贾　益　秦少游接旨。

［秦少游跪下，韶华随跪一旁。

贾　益　“蒙天承运，皇帝诏曰：查秦少游于处州酒监，未尽其责，游手好闲，与僧侣交往，妄论国事，出没青楼酒馆，行为不端，现开除公职，削其俸禄，流放郴州，即刻启程”。

秦少游　谢主隆恩！（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贾　益　你笑什么？

秦少游　笑我自己，终于离开官场，成为一介平民了，哈哈哈……祝贺你贾大人，终于又高升了……哈哈哈……

贾　益　你……真是一个狂徒！

［秦母在秦忠搀扶下上。

秦　母　观儿……观儿……你又要到哪里去！

秦少游　母亲！孩儿对不起你……流放郴州，不能为你养老送终了……

秦　母　观儿，娘好悔呀，娘不该逼着你做官……不该逼着你投考……不该让你误入仕途啊……

秦少游　母亲！

（唱）　早知今日这个样，

何必教儿读文章。

何必三次进科场，

何必求官到汴梁。

何必与人争高低，

何必参政论短长。

倒不如高邮湖上荡双浆，

捞鱼摸蟹渡时光。

若得个自由自在，

侍农植桑清白处事，

耕读两行侍奉双亲，

妇随夫唱生儿育女，

走村串巷卖一卖双黄鸭蛋梨膏糖……

韶  华　官人哪！

（接唱）难怪你逼妻分离心肠变，

却原来一颗真心里边藏。

我随你千里郴州去流放——

秦少游　不。（双膝跪地）　我求你侍奉我年过七旬风蚀残年的白发娘。

（白）　韶华贤妻，受少游一拜！

韶  华　官人！

秦　母　观儿！让秦忠陪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哪，

秦少游　母亲，孩儿拜别了！

［隆隆的雷声，风雨交加。

贾　益　快走！快走！

［在秦少游和母亲、韶华的呼喊声中无字歌起——

“啊……

［切光。

 

第　七　场

 

[秋风飒飒，孤雁长鸣。

[郴州，长河驿馆。

[幕内歌——秦少游词《如梦令》：

“遥夜沉沉如水,

风紧驿亭深闭。

梦破鼠窥灯,

霜送晓寒侵被。

无寐,无寐,

门外马嘶人起.。

[一灯如豆，秦少游身披破衣一人独饮。

秦少游　（唱）　遥望湘天夜初寒，

一勾残月挂天边。

思韶华难入睡，

想娘亲心似油煎。

驿馆内沉沉如水。

牢房外风起尘烟。

旅魂孤寂山恶水险，

一枕黄樑梦里天，

举酒杯晃动星和月。

有谁来为我把曲填？

［忽然从远处传来琵琶弹奏声。

［“湘云楼”传来一女子歌唱，秦少游著杯聆听。

秦少游　秦忠，你来一下！

［秦忠上。

秦　忠　老爷何事？

秦少游　这是谁家女子在唱歌？

秦　忠　对面有一“湘云楼”，有女子在弹唱。

秦少游　（细听）啊，她唱的是《鹊桥仙》哪！

秦　忠　莫非是老爷写下的词牌。

秦少游　正是，你听你听……

［传来歌声：“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秦　忠　果然是老爷你写下的词牌，在这异域它乡，有谁熟悉老爷的词牌，还这样公开传唱呢？

秦少游　走，老人家，我们前去拜访，一睹芳容。

秦　忠　夜已深了，老爷多穿些衣服，免得着凉。

秦少游　好吧！

［灯光暗转，“湘云楼”雅间，一干男女在听唱。

［碧桃边弹琵琶边唱，秦少游的词《鹊桥仙》

碧  桃　（唱）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众客人拍手“叫好”。

［秦少游上，秦忠随上。

秦少游　敢问姑娘弹的谁家曲牌？

碧  桃　奴婢弹唱的当朝大学者秦少游的词《鹊桥仙》。

秦少游　姑娘你认识秦少游么？听说他犯罪流放到这里来了。

碧  桃　奴婢岂是认识，当年在扬州瘦西湖“嫣红楼”，也是弹的这一曲牌，请他还为我写下了《虞美人》一首……

秦少游　敢问姑娘芳名？

碧  桃　奴家碧桃……

秦少游　原来，你是碧桃，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碧  桃　敢问老伯，你是何人？

秦少游　人世沧桑，变化无穷……在下就是那个秦少游……

碧  桃　你……秦公子？秦少游？！

秦少游　认不出来了吧！

（唱）　当年贾府把梅花赏，

两次巧遇你姑娘。

一曲词牌动心扉，

至今少游未敢忘。

碧  桃　（唱）　当年赵府把梅花赏，

巧逢学士愧难当。

你挥豪写下《虞美人》，

碧桃时刻记心房。

秦少游　（唱）　岁月沧桑今非昔，

物是人非变了样。

少游本是流放犯，

再遇姑娘意惆怅。

碧  桃　（唱）　岁月沧桑变模样。

当年的英姿记心房。

世道艰难星斗移，

磨不了绝世好文章。

秦少游　（唱）　文章虽好人已老，

命运捉弄锐气丧。

当年的少游心已死，

空有躯壳在异乡。

碧  桃　（唱）　人虽老迈骨子硬，

一代词人名声扬。

碧桃日夜存梦想，

终身陪伴你身旁……

秦少游　不！不！不！……千万不可！

（唱）　感谢你怀一片情，

我不能聊发少年狂。

美好回忆已往事，

秦少游不敢有奢望。

碧  桃　（唱）碧桃敢说又敢想，

离开赵府为秦郎。

你的文章动我心，

字字珠玑总不忘，

你的学识动我心，

博学多才人敬仰。

你的品格动我心，

有情有义交游广，

你的才华动我心。

《秦学士词》多年暗收藏。

今日以它为媒证……

我与你邂逅千里相逢湘乡

巧遇知音“鹊桥”情长……书卷为证。

喜结鸳鸯不谈嫁娶，

不入洞房，不理云鬓，不穿红妆，
两心相印，相知相爱，伴你一同走他乡。

（白）（从怀中拿出那《秦学士词》这本书是你在扬州留下的，我欲送还予你，不想你已远去，奴婢留在身旁，就像秦公子陪伴我走过十数个春秋……这上面的每一首词，我都烂熟于心哪！

秦少游　难为你一片真情，少游我感谢十分，可是你欲伴我流放他乡，这万万不能！（深深一揖）少游就此告辞！

碧  桃　秦相公，我与你缘定三生，生死相共，你若不应，小女子即死在你的面前。

秦　忠　千万不可！老爷，既然碧桃姑娘有这份心，你就允了吧，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秦少游　这件事容我三思……我乃一流放囚犯，身无一官半职，囊中无铜钱十文，前程缈茫，生活凄苦，何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受累……

碧  桃　我……爱的是你的才学，你的人格……只要你不嫌弃奴婢，我就心满意足了！

（唱）　富贵荣华如粪土，

官帽乌纱不稀奇。

身边有个学士在，

生活清苦梦也甜，

你的财富取不尽，

一曲词牌天下知。

哈哈哈，官人……我们走吧！

［碧桃挽着秦少游欲出。

［两个衙役拦在门前。

衙役甲　慢！这秦少游乃朝廷要犯，他在发放途中，不得随意出入青楼，更不得嫖娼狎妓！……

碧  桃　哈哈哈……我乃良家女子，只在这里弹琴卖唱……你不得干涉……

衙役乙　你叫什么名字！

碧  桃　我……叫碧桃！

衙役甲　好哇！我们找的就是你！巡按大人要我们寻找一绝色佳人随他巡视南方各省……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两衙役将碧桃一人一边欲拉走。

碧  桃　这青天化日之间，你们想强抢民女。

秦少游　你们也太霸道了，就是皇上需要，也得人家答应，不能目无王法……你请那个赵大人出来……

［从人群中钻出赵锡麟。

赵锡麟　（耀武扬威地）哈哈哈……秦老兄，本大人来了！

秦少游　哟，赵大人代天巡视，巡到妓院来了！

赵锡麟　你秦大人不也正在这里么，秦大人官场连连失意，这情场倒是十分走红，绝色的小佳人一个又一个的爱上了你，老夫自愧不如！

秦少游　谁不知赵大人官场得意，金屋藏娇，才色双收。

赵锡麟　哈哈哈，比不上秦大人，在流放途中，居然还桃花运开，红鸾高照。不过这回我倒是提醒你……皇上怕你在郴州会犯老毛病，要我传话给你，押送横州，监督管理，哈哈哈……送秦大人上路……

衙役甲　是！大人！

衙役乙　那小女子怎么办？

赵锡麟　送回后衙！我自有安排。

［秦少游与碧桃冲向前。

秦少游　碧桃——

赵锡麟  哟！原来你逃到了这里，来等候秦才子，你这个贱货……（打了碧桃一掌）

碧  桃  赵锡麟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我就是来等秦大人的！吃醋了吧？我们走……哈哈哈……

[紧紧抱着秦少游！

赵锡麟　（厉声地）把他们带走！

衙役甲

　　　　遵命！

乙　

秦  忠  老爷……碧桃姑娘——

［切光。　　　　　　　　　　　　　　　　　　　　　　　　　

第　八　场

 

［雨猛风狂，山路崎岖。

［从郴州往横州路上。

［崇山峻岭，险恶异常。

［幕内歌——秦少游词《阮郎归》

“湘天风雨破寒初,

深沉庭院虚。

丽谯吹罢小单于,

迢迢清夜徂。

乡梦断,

旅魂孤,

峥嵘岁又除。

衡阳犹有雁传书,

郴阳和雁无。

［秦少游内唱倒板——

“风穿骨雨透心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伤痕累累，满目凄凉，行走在郴州路上——

［秦少游与秦忠互相搀扶着上。

秦少游　（接唱）　秦少游生不如死，历尽艰辛，凄凄惨惨，押送横州来到这座破庙堂。

［两差官随上。

两差官　（狠狠地）快走！

秦少游　（攀山登山跌扑在地）我实在走不动了！

秦　忠　求两位差官大人，让我家老爷到庙堂避避风雨，休息片刻吧！

两差官　（吹胡子瞪眼）我们不是和你一样！少噜苏，赶路要紧。

秦少游　（唱）　叹人生为何重重黑暗不见亮？

恨世道为何互相蚕食似虎狼。

我秦观人虽未死心已死，

犹如那一具僵尸失却灵魂遍体鳞伤。

一路上押送横州不明方向。

行途中欲哭无泪愁断肝肠。

半夜里思亲人梦回故里。

睁开眼欲回故土实在缈茫。

抬头看重重山峰压头顶，

低头看无底悬崖立高墙。

向左看千年古木阴森森，

向右看蛇狼虎豹血口张。

向前看团团獐气云遮雾障，

向后看无底深渊一股冷气透心凉。

爬山道崎岖不平腿打晃。

过沟壑两耳雷鸣心发慌。

鬼门关在眼前狰狞可饰。

无奈何硬着头皮向前闯。

秦少游步步陷阱无指望……

数月来，爬过多少陡坡，绕过多少山梁。

趟过多少水沟，转过多少石墙，跌过多少跟头，

经受多少风霜，遭了多少斥骂，呼了多少冤枉——

怕只怕葬身在这蛮野异乡。

（跌倒）我……实在走不动了！

秦　忠　差官大人，求你们就让我家老爷在这庙里歇会儿吧。

差官甲　要乘天色未晚闯过这道鬼门关，否则，我们谁也别想活命。

［远处传来狼嚎声。

差官乙　我看就在这歇上一宿，明日再过鬼门关吧！

差官甲　也好，若天黑前过不了鬼门关，准被狼吃了。

秦　忠　老爷，进庙吧！

［搀扶秦少游进入庙堂。

秦少游　老伯，你到后堂向师父讨口吃的……

［两差官在一旁拿出干粮，喝着酒。

［秦忠入内又回。

秦　忠　只有两个看庙的老僧人，没有吃食。

秦少游　唉……（无力地闭上眼睛，倦缩一旁。

［门外传来吴天明的声音。

［吴天明，破衣破鞋，破僧帽，俨然一个疯和尚，作疯颠状上。

吴天明　（唱）　世上只有做官好，

有权有势有元宝。

大美女怀中抱，

出门骑马坐花轿。

世上只有平民好，

丑妻薄田家中宝，

只要有把粮和草，

与事无争少烦恼。

世上只有我和尚好，

念经拜佛得温饱。

四大皆空六根净，

皇帝没得我逍遥。

［跨进庙门。

（念）阿弥陀佛！

差官甲　去去去！哪来的疯和尚，到这里来撒野。

吴天明　求差官行个方便，讨口水喝……

秦　忠　师父，这方丈不在庙里，我们乃过路之人。

吴天明　（故意大惊）呃呀呀，这不是天下大才子秦少游么，何故这等模样，幸会幸会。

秦少游　（闻言睁眼坐起）你是何人！

吴天明　俺乃无忌和尚，秦兄！你受苦了！

秦少游　天明兄弟……我这是做梦吧。

吴天明　非也！我云游至这湘南，闻听老弟从郴州押送横州，就一路寻踪而来……

秦少游　难为你了……我秦少游这命运实在是太差了。

吴天明　秦兄之事，小弟尽知，如今奸党当道，苏大人仍然抱屈，黄兄庭坚流放在黔州……

秦少游　不知苏大人身体是否健康？

吴天明　还算可以，秦兄你也得多加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秦少游　（悲观地）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吴天明从行囊中拿出熟牛肉、花生米之类摆满一地，从怀中掏出一葫芦酒来。

吴天明　来！这是我特地买来的，今日畅饮一杯，也好过得鬼门关……

秦少游　两位差官，我兄弟带来一些酒肉，一块喝上两盅。

［两差官上前，五人席地而坐，吃肉喝酒。

吴天明　（举杯）两位差官，我这兄弟乃当代一大才子，恳请多加照料（从怀中摸出一锭纹银），这点小钱，给二位买壶酒吃。

二差官　那里那里，我等奉命办事，身不由己……

秦少游　（举杯）这杯酒给我恩师苏东坡，—愿他早日平反冤狱……官复原职……我……我……（渐渐不支，沉沉睡去）我……不胜酒力……

［灯光暗转，出现秦少游梦境。

［鬼门关，怪石嶙峋，地势险恶。

［一束追光下，秦少游站立崖头，仰天长叹。

秦少游　天啦，想我秦少游为求功名，三入科场，方谋得一文官小史，谁知不能审时度势，竟落得如此地步，可悲可叹……面对这鬼门关，胆颤心惊，旅途遥遥，山高水险，瞻望前程，生死未卜……

（秦少游赋《鬼门关》诗一首）

　（唱）　“生在鬼门关外天，

命轻人鲊翁头船。

北人痛哭南人笑，

日落荒村闻杜鹃。

人生本是一悲歌，

无奈上得一破船。

面临生死不畏死，

只叹亲人不团圆。

（大呼）庭坚兄，你在哪里？

［远处隐约传来应声“少游老弟，愚兄来也！

［一束追光打在黄庭坚身上，黄庭坚从鬼门关顶的白云深处飘然而至。

黄庭坚　我被流放黔州，比你先一步来到这鬼门关。

秦少游　（另一束追光下）鬼门关啦鬼门关，难道你就是我们的归宿……

黄庭坚　是啊！鬼门关，鬼门关，欲想过关比天难，九死一生难得过，葬身鱼腹一美餐。少游兄……咱兄弟有缘，到天堂相聚吧！

秦少游　庭坚兄……你要多保重……

黄庭坚　（站在顶峰长呼）苍天，难道……我们命该如此么？

[黄庭坚词《竹枝词》一首：

（唱）　 撑崖柱台蝮蛇愁，

入箐攀天猿掉头。

鬼门关外莫言远，

五十三驿是皇州。

[云端中传来“哈哈”大笑声。

[一束追光打在唐代大诗人李白身上。

[李白飘然而至。

李　白　二位小老弟，休得悲观失望！俺早你们三百多年就到过鬼门关了。哈哈哈……

秦少游　

敢问你是何人？
黄庭坚

李　白　唐代诗人李白是也。

秦少游　

　　　　啊！老前辈也曾到过鬼门关？

黄庭坚

李　白　正是！当年，李林甫、杨国忠当权，说我李白诗词戏弄贵妃娘娘，流放南域，途经鬼门关，也曾作《竹枝词》一首……

秦少游

请老前辈赐教。

黄庭坚　

李　白　（吟唱）　命轻人鲊翁头船，

日瘦鬼门关外天。

北人坠泪南人笑，

青壁无梯闻杜鹃。

秦少游　

（同白）老前辈，词意生动，这鬼门关确是地势险恶，危险重重，真乃鬼

黄庭坚         域之门也。

李　白　我等三人，虽不同时代，却同与诗词有不解不缘。虽曾期望功成名就，却不是做官的人选，官场屡屡失败。孔圣人曾言“苛政猛于虎也”，依我之见“官场险于狼”也。

秦少游　

悉听尊教，句句金石良言，晚辈谨记。

黄庭坚

李　白　为师我赠二位打油诗一首——

（吟唱）　我为无名抵死求，

有名为累子还忧。

南来处处佳山水，

随分归休得自由。

（大笑）　哈哈哈，各自保重（收光隐去）

秦少游　

　　　　（同呼）大师！慢走！（收光，隐去）。

黄庭坚

［秦少游猛地惊醒。

吴天明　秦老弟，你呼叫什么？

秦　忠　老　爷

秦少游　我闯过鬼门关了！

［切光。

尾   声

 

［雷州，又是风雪交加的腊月。

［秦少游破漏不堪的住所。

［幕内歌——秦少游《挽词》：

奇祸一朝作，

飘零至于斯。

荼毒复荼毒，

彼苍哪得知，

家乡在万里，

妻子各一涯

孤魂不敢归，

惴惴犹在兹。

［悲壮苍凉的歌声中，出现秦少游和秦忠苍老衰弱的身影。

秦少游　老伯，老伯，又是腊月雨雪天了！你在那园子里挖些什么？

秦　忠　老爷今天是你五十岁生日，我挖点野菜为你下碗寿面……

秦少游　老伯，我秦家亏你，我秦少游对不起你啊……（老泪纵横）

秦　忠　陪伴老爷半生，老朽知足了……你没有亏负我，都拿我当兄弟看待……

秦少游　不是你在身边，少游熬不到今日哪！

（秦少游放开桌上纸笔书写）

（吟唱）“一落世间网，

五十换嘉平。

夜参半不寝。

披衣涕纵横……

（大声疾呼）这世道不公，这苍天无眼，我秦少游颠沛流离数十个春秋了……我不如人家一条狗啊……

［悲壮凄楚的幕内歌——秦少游诗《病犬》：

　　             “念昔初得宠，

青缠缠毯丝。

饲养候饥饱，

动止常相随。

病老若丧家，

主人恩义易。

犬死不足惜，

但为主人悲。

[悲壮凄楚的歌声中，响起雄浑有力的画外音：

画外音　“秦少游这个旷世奇才，一代词宗，从横州又流放到雷州，在雷州渡过他一生中最惨淡的岁月，直到北宋元符三年，1100 年2月遇赦释放，遣还原藉，六月与苏东坡相会于海康，八月经容州过横州，到达藤州……

[灯光暗转，藤州光华亭。

[亭中秦少游、黄庭坚正在畅饮，秦忠侍立一旁。

秦少游　黄兄，请！

黄庭坚　少游老弟请——（齐饮）

　　　　（唱）　一杯苦酒含泪饮，

不觉两鬓白如霜。

只道今生难相聚，

圣上慈悲赦还乡。

不知贤弟欲何往——

秦少游　（接唱）　高邮故地侍农桑，

发誓今生不为官。

子弟不再进科场，

珠珠汗水粒粒谷，

粗茶淡饭分外香。

［吴天明衣著一新，仍然是僧人打扮。

吴天明　黄兄，黄兄，得知你们已到光华亭，老纳来迟了。

秦少游　天明兄，多亏你了！

黄庭坚　今生只说咱兄弟再也不能相聚，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又得重逢。

吴天明　告诉两位大人，我在汴梁大佛寺传经，听人说那位赵御史被送交大理寺审理受贿一案……连同那个贾大人也下了大牢了！

黄庭坚　罪有应得，活该如此！

秦少游　（哈哈大笑）苍天有眼，他也有今日……拿酒来……今日赦放还乡，光华亭又遇故交，值得一庆，少游我痛饮三杯。

秦少游连连饮酒。

秦　忠　老爷，你……不能再饮了！

秦少游　盼回家望眼欲穿，喜相聚痛诉离情，今日高兴……（扬头又饮一杯）哈哈哈……

［突然，酒杯落地跌碎，秦少游歪坐一旁。

秦　忠　老爷……

黄庭坚

　　　　（同呼）少游兄！

吴天明

秦  忠　（上前搀扶）老爷……秦大人，他……他……升天了……

［哀乐起，秦忠抱着少游呼喊。

黄庭坚　怎么会这样！

吴天明　他……太累了……急匆匆地……回家了……

［内传来哭声：韶华身披重孝，在两个家人陪同下急上。

韶  华　相公，官人……约好在兴华亭接你回家……你怎么就先走了……为妻来迟了……官人哪……十几年，你没有看韶华一眼，没有看高邮一眼，没有为老母亲送终、尽孝……怎么就这样走了……（韶华抱着秦少游痛不欲生饮泣）

［无声痛苦，音乐哀鸣。

［吴天明为其默念祈祷。

［黄庭坚与秦忠守在两旁。

［碧桃身穿孝服背琵琶上。

［走到秦少游遗体前，默默下跪，幽远的音乐伴奏。

［默默地拿出《秦学士词》书，慢慢地点燃，一张张烧掉。

［默默地席地而坐，弹起琵琶。

碧  桃　秦公子，秦大人……秦老师……碧桃一生由敬到爱……藏在内心……让我为你弹奏一曲，送你上路吧……

（弹秦少游诗《鹊桥仙》）

（唱）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碧桃唱到第四句时，画外音起。

画外音：秦少游，这位历史上杰出的文坛巨匠，北宋时期著名的学者，中国历史上婉约派词宗，就这样渡过了他惨淡黯然的人生，撒手人寰。他含着对官场争斗的愤怒，含着对科举制度的质疑，含着对自己不白之冤的怨恨，走完了他短暂的人生之路……

碧  桃　秦先生，你死得好苦，死得好冤，死得好惨啊，碧桃生不能侍候在你的身边，死后陪伴你，走完你自己的路吧。

［碧桃猛然跃起，一头撞死在凉亭石凳上。

众　   （大惊）啊！

　　　 ［啊……无字歌起，画外音继续。

画外音　“秦少游的平反昭雪，直到30年后，建安四年（1130年）南宋高宗，下诏追赠秦少游、黄庭坚、张耒、晁补之为“苏门四学士”，并在其家乡高邮建亭纪念，在后人承建的淮海堂上书上“龙图世泽，淮海家声”的对联。

［切光。

［大幕徐徐闭。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