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阳春三月

地点：田富家里

人物：田  富一一农村手艺人。

田大妈一一农家妇女，  田富的老伴儿。

 

[富有的农家客厅，设有沙发，茶几等。一幅“寿”字贴在十分醒目的地方。

[田大妈正在里里外外地忙着，嘴里哼着《杨柳青》小调。

田大妈  (喜不自禁地)哈哈哈!……

（唱）　明天六十岁生日到，

　　　　老头子忙里忙外喜心梢。

说什么送我礼品把心意表，

起早上街不知他又弄什么新花招。

这几年他进城装璜大开窍，

动不动别出心裁赶时髦。

情人节他送我一抱花与草，

说什么迟来的浪漫情调高。

过春节高级化妆品送一套，

他要我涂脂抹粉描红纹眼画眉毛。

说什么留住点青春找回点俏，

难得这好岁月赶赶新潮。

我故作生气装不要——

暗地里偷着喜欢乐滔滔。

这一回不知他买回什么“西洋景”？

[田富身上背着，屁股上吊着，抱着包包袋袋的上。

田　富　（接唱）　我买的这寿礼俏俏括括，漂漂亮亮，美丽大方，风流时尚，她难预料。

 (自语)嘿嘿，今天我送把老婆子的这个寿礼啊，可不能一下子就往外拿!(喊)老婆子，快来接一把!

田大妈  来啦!来啦!回来啦?  (打量田富)哟呀老头子，你就差把礼品店给我搬回来啦!

田  富  什么话，我田富老伴儿的六十大寿，是马虎得的吗!

田大妈  不啦!烧莱师傅落实啦?

田  富  什么烧菜师傅，我在“农家乐”大酒楼订了三桌!

田大妈  什么!老头喳，你这是猪八戒穿西装一一摆的什么阔啦!

田  富  嗨!在家里办不出档次来，咱也要像城里人那样风光风光!

田大妈  哟哟哟哟，才到城里做了几天工，就晓得讲档次啦!不啦！看你这大包小包的都买了些什么哇？

田　富　嘿嘿！有吃的，有用的，有穿的，还有摆设的，都是些有讲究上品味的东西！

田大妈　（一样一样的拾着东西）哟！考虑得还挺周到的！

田　富　那当然啦，你老公买的东西，你尽管放心。

田大妈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又从牛皮袋里拿出一个纸盒来)这又是个什么新玩意呀?

田  富  (连忙抢过遮掩)莫动，莫动，这是……艺术……不，是艺术品!

田大妈  (起疑)哟!什么宝贝东西，不是送给我的啊?拿来!

田  富  这……(藏到身后)暂时保密!

田大妈  好你个老东西!还藏着掩着的，好像有点见不得人嘛?我偏要看!

田  富  莫急，莫急，送给你的礼物嘛，总归是要给你看的。

田大妈  哪就拿出来呀。

田  富  等等，你告诉我，儿子、媳妇，闺娘、女婿来没来呀?

田大妈  你问他们干什么?

田  富  这礼物只能让我们两个人先看，不能让他们看到。

田大妈  什么稀罕东西，这么鬼鬼祟祟的。

田  富  (故弄玄虚地)你先猜猜看，要是猜到，就把你。

田大妈  就你那点小把戏，我是一猜一个准!

田  富  那就猜!

田大妈  猜!

二  人  (同时)猜起来!

田大妈　(唱)    看起来，像是一尊寿星佬，

你祝我寿比南山高。

田  富    (唱)   寿星佬，头秃身胖眼睛小，

摆在堂前不时髦。

田大妈    (唱)   莫不是请的一尊观世音，

你祝我无灾无病痨。

田  富    (唱)   观世音救苦救难难依靠，

不如党的政策好。

田大妈    (唱)   那就是一个泥塑小宝宝，

你祝我早把孙子抱。

田  富    (唱)   小孙子该要抱时自然抱，

又何必弄个泥塑木头雕。

田大妈    (唱)   这不是来那不是，

难道是送的金元宝?

田  富  哈哈哈……猜不中。你就别想看了。

田大妈  我偏要看!拿来!拿来!

田  富  好好好，给你看，给你看。可说好了只许看一眼。(虔诚地将纸盒放在桌上)

田大妈  哼!我倒要看看，你送我什么宝贝疙瘩……(打开，从纸盒里取出一尊做工精细，栩栩如生的“浴女”石膏像倒拎着)咦，这是个什么东西?

田  富  你看看，是什么?

田大妈  (仍然倒拎着)嘿，还雪白粉嫩的，是吃的还是用的?

田  富  还生的熟的哩!跟你说，这是人体像，是一种家庭摆设!

[田大妈把人像正过来，仔细打量着，突然惊叫起来

田大妈  我的妈呀!怎么是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哪!

田  富  嘿嘿；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给我!

[田富拿过“浴女”像，笑眯眯地欣赏着

田大妈  (冲上前一把夺过)你个老东西，都六十多的人了，还花花肠子，贼心不死!

田  富  这有什么，电视里开放的镜头没少看，这玩意没心没肺，不过是引起点儿联想。

田大妈  呸!还联想呢。就是那电视里的女人，也不过描描眉毛抹抹嘴，顶多露个半截腿，那象这个女人哪!

 (唱)    她不穿衣裳不穿裤，

               光着身子露着肚，

    浑身上下全暴露，

               胸脯子也没得半块布。

               这种模样难入目，

               你还为它来辩护，

               看不出你年纪越大心越活…．．

田  富  (接唱)  你才是少见多怪乱吃醋。

               这尊“浴女”是艺术，

        这是“浴女”，懂什么叫“浴”吗? “浴”就是洗澡。

(接唱)  洗澡谁还穿褂裤?

田大妈  既然人家洗澡，你还看什么?连个眼睛珠子都不会动了……我可告诉你，我还就不准你生歪心，中邪气!

田  富  哈哈哈……跟你说，这叫欣赏!审美!你看，你看，这“浴女”像多美啊，从耳朵眼睛到鼻子嘴，从肩膀腰身到胳膊腿，啧啧，多等称!多……(想不出词来)

田大妈  她就是天仙，我也不许你拿回家，快给我扔了

田  富  不……不能扔哎!老婆喳你听我说。

田大妈  你说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田  富  这人跟人啊，过的日子真是太不一样。老婆喳，我不是在城里王教授家搞装璜嘛。

(唱)    休息的时候我闲望望，

               看人家装饰橱里好堂皇。

               水晶的十二生肖我还算见过，

               那一个个飞彩的瓷盘实在不平常。

               青铜的奔马像要飞一样，

               玉雕的白菜上还站着一只小螳螂。

               特别是有一尊女人像，

               好看得我不晓得怎样才能说清爽。

田大妈  又是女人像!又是个什么样的妖精让你动心啦

田  富  嘿!那是一个外国女人……

田大妈  哟!还是个洋货呐。

田  富  什么都好，可惜就是弄断了半截膀子。我正看得入神，王教授一叫，吓了我一跳。

田大妈  做贼心虚不是。

田  富  人家王教授说那个工艺品女人叫什么…维纳丝。他问我好看不好看，我说好看。他说只要我晓得好看，就说明我有审美水平。其实，我一看那洋女人就一下想到你年轻时候的模样。今天我卖寿礼的时候，看到这个“浴女”像，好看。想到人家教授说我有审美水平，我就……

田大妈  哈哈哈……我说你真是洗脚桶里扎猛子——不知深浅哪！

左一个教授，右一个教授，你都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了!

(唱)    鱼比鱼，虾比虾，

               癞蛤蚂只能比青蛙。

               人家是个大教授，

               你整天田里滚泥巴。

               人家满脑子是艺术，

               你满脑子都是玉米花。

               教授的“女人”我不问，

               你这个“女人”我要砸烂它!

 [田大妈欲抢“浴女”像，田富抱在怀里

田  富  你可千万不能砸!

田大妈  砸!

田  富  砸不得!

[两人争夺“浴女”像，田大妈把田富摔倒在地，抢过“浴女”像举起来欲砸。

田  富  别砸!老婆喳，那可是两只老母鸡的价钱哪!

田大妈  啊!(手举在空中僵住)这……(舍不得，无奈地将人体像放到桌上，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哭出声来

田  富  (扯扯老伴衣裳)老婆喳…

[田大妈扭头不理。

田  富  (转到另一边劝说)老婆喳

[田大妈扭头仍不理。

田  富  我说花妹子!

田大妈  你呀——你个老东西……

（唱）　你进城几天变了样——

田　富　我怎么就变了？

田大妈　（接唱）　你反穿皮袄假充“羊”。

田　富　（接唱）　新时代要追求新时尚，

农民也不能窝囊囊。

田大妈　（接唱）　情人节充嫩送我花与草，

田　富　（接唱）　迟开的玫瑰也叫香。

田大妈　（接唱）　化妆你让我出洋象。

田　富　（接唱）　重现你当年的风采魅力强。

田大妈　（接唱）　说什么农民的品味要上档，

田大富　（接唱）　留住这美好的岁月好风光。

田大妈　（接唱）　今天你买回这一丝不挂的小婆娘

田大富　（接唱）　追回你逝去的青春我作点补偿。

田大妈　（接唱）　你这个花心的罗卜实在浪，

怎不叫我对你怀疑把情伤。

田　富　我怎么又变成了花心罗卜了！老婆喳，咱不能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哪!（音乐起）咱富起来了，盖楼房了。可同样是楼房，人家是锃亮的地板雪白的墙，配套的沙发考究的床。看看我家里，断腿凳子纸箱，咸菜坛子米缸，罱泥兜子柳框。同样是组合柜，人家摆的是报刊书本齐刷刷，艺术摆放顶刮刮。我家柜里头绳头子毛刷，破鞋子子烂袜，乱七八糟一沓。咱就不能也向人家看齐看齐，把这个家搞得上点档次，有点文化，收拾收拾摆点艺术品！

田大妈　艺术品？不行，今天你买回来个假妖精，保不准明天就带回来个真妖精！

田　富　什么妖精妖精的，你晓得我今天卖回的这尊像是哪一个吗？

田大妈　是哪个？

田　富　就是花妹子你！

田大妈　是我？说的比唱的好听！

田　富　不错，就是你呀！

（唱）　买礼品为您庆寿辰，

四十年的夫妻情意深。

买回这“浴女”艺术品，

就好似找回了你的好青春。

风雨操劳催人老，

匆匆岁月不饶人。

看着她想起你当年的眉眼俊，

看着她想起你当年的好腰身。

看着她想起你当年的肌肤嫩，

看着她想起你一颗善良的心。

你是我心中的“维纳斯”。

化点妆不比那城里的嫂子差半分。

因此上我把这“美人”挑，

她让我时刻不忘当年的花妹——

身材苗条美丽清纯百里挑一相濡以沫的意中人。

（回忆地）想当初，你可比刘晓庆漂亮，比章子怡苗条哇。

田大妈　（难为情地）去！你别编故事骗人，说的是真话？

田　富　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不……

田大妈　不……我不准你说不吉利的话。

田　富　不说，你听听，我这心还是那么赤诚，那么“嗵嗵嗵”的跳个不停，一见到这美人像，就想到当年那个花妹子。

田大妈　难为你还没忘记过去……

田　富　不是说吗，眼下的人哪，是六十岁的年龄，四十岁的体态，三十岁的精神，二十岁的欲望。赶上好时代，赶活越年轻。我今天送你一尊“浴女”就是留下当年的爱，往日的情哪！

田大妈　（早已不再生气）老东西，就会用甜言蜜语哄人，我被你哄了一辈子。

田　富　老婆喳，说真的，年轻的时候，我们一见钟情，我把你当着自留地耕种，独家经营，一片真情。实现“三包”，六十年不变……到老了，你怎么反不相信我了？

田大妈　嘻！如今这花花世界，我怕你晚节不保哇……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田  富    你看……这“浴女”像，还摔不摔?

田大妈    (不好意思地)我……刚才错怪你了。难得你一份情义，我收下。

田  富    那就把组合柜收拾收拾，把它放到里面?

田大妈　　这……光不赤溜地，总有点难为情

田　富　　你呀……什么时候也能像城里王教授他们那样，大大方方地……“审美”！

田大妈　　嘻嘻嘻嘻……

田　富　　哈哈哈哈

　　　　　［幕内突然响起喜庆的锁呐声。

田大妈　呃呀，孩子们回来了，走，迎接他们——

　　　　［在两人开心的笑声中收光。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