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忧思如焚，你心急如火。

你问学生，问你看着长大的学生，问这些枝叶上带着病点虫斑的花朵：“智育不好是次品，体育不好是废品，德育不好是危险品，那么美育不好呢？”

你又自己答道：“美育不好是畸形品，畸形品。它让人看着刺眼，让人看着痛心。”

你不能容忍孩子们在“美”的路上孤立无援。

你的灯亮着，你的心跳着。你要写，写一部美学讲稿，不是去弄玄虚，不是钻牛角尖，是写给孩子们看，讲给孩子们听的。你下笔不能自已，一口气写了25讲，从“美”字谈起，说到衣着，说到语言，说到贝多芬，说到达·芬奇，说到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

你熬着，忙着。你不知道自己已年过花甲？你不知道自己历尽坎坷？你当然知道这些，但你更知道，正是由于人们善恶不辨、美丑不分，所以有些邪恶的东西才有市场，善良者才遭蹂躏。不是说要永远不让文革悲剧重演吗？那怎么能没有美育？

你知道现在回到山明水秀的故乡，可以在高雅的农民娱乐中心漫话沧桑，安度晚年；你知道现在回到宽敞明亮的家中含饴弄孙是何等之乐。但正因为你知道这些，你才如此奋力拼搏，你才更不能容忍朵朵鲜花带上病点虫斑。

你不是孤军奋斗，所以你感到欣慰，领导常常赞扬你，说有位客籍教师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当你把《美学讲稿》送到校长室时，校长们一致赞赏你的精神，一致肯定你的做法，一致决定讲座立即进行。于是，政教处、团委会联合为你举行了开讲式，那是1988年的冬天，一个十分需要明媚阳光的冬天。

你在家长、同事们中间不乏共鸣者、支持者，这让你兴奋不已。当然，更重要的是孩子们的态度。在你看来，讲座上他们会心的笑声、热烈的掌声，便是最高的奖赏；他们懂得应如何珍爱自己的民族和她那悠久的文化，懂得应如何分辨美与丑，便是对你最有力的肯定。他们自发地集资千元修建“少年圃”、“青年池”两个花园，你呀，你的心都在微笑。

你没有丝毫的松劲，尽管美学讲座已举办了8期。动乱平息之后，一些学生思想还会乱动，你便赶写了《平暴卫国振军威，流血捐躯为人民》，帮助学生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壮美。

你当然知道，有人说你是“怪物”，有人说你是“倔老头”。但你对别人说，也对自己说：我要一直站在这个讲座的讲坛上。

唉，你呀，你这个老先生！

（刊于《盐城教育报》1991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