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高僧硕揆原志禅师(孙禧斌)
清末举人、盐城学者陈玉澍在撰写《孙氏宗谱》序言中曰:“吾盐孙氏有三大宗,一为本城孙氏箨庵学士(孙一致)最为知名,一为大孙庄孙氏东海给谏(孙榘)最为贤达,一为高作庄孙氏硕揆禅师。”
硕揆(1628-1697年),生于崇祯元年,江苏省建湖县高作人。俗姓孙,号借巢,硕揆是其法名,人称硕揆原志禅师。父孙升,母天水老人。
硕揆的少年时代是一个动乱的年代,公元1644年,即崇祯十七年,清兵南下,天下大乱,时局动荡,社会混乱。许多江苏士子投笔从戎,投入到反清的斗争中去。“任侠好义” 的孙氏父子也参加了反清的队伍,在“梁宋齐鲁”的大地上和清兵战斗,“足迹几遍”。公元1647年,孙升死于清军之手,时年二十岁的硕揆目睹了父亲殉难的过程,并且看清了杀父的仇人。国仇家恨,硕揆数载追寻,终于在三年后手刃仇人,报了父仇。随后祭告父墓,“削发入山”。
硕揆出家的地方现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投海州佛陀寺元玺长老为师”,一说是“至通州佛陀寺出家”。不久后,硕揆来到杭州灵隐寺,嗣法具德弘礼门下。“寻诣灵隐,秉春戒冬,随具和尚,挑柴运米,暇则研究古德宗旨,求到其未到,如是者十三年,而后受付嘱”。具德弘礼是禅宗三峰宗的创始人汉月法藏的弟子,曾主持杭州灵隐,其道大振于江淮之间,随众七千。
硕揆投奔具德和尚后,十三年才正式入室。为什么要这么长时间,一次和一位老居士闲聊时谈及此事,老居士说了八个字,“杀心过重,尘缘未了”,又补充说,要放下“执着心”谈何容易。事实也确实如此,康熙初,清廷“举山林隐逸博学鸿词”,侍郎严沆、巡抚慕天颜疏荐硕揆的同乡好友、隐居射阳之濒的宋曹。时任扬州上方寺方丈的硕揆立即致书宋曹,陈说利害关系,要求宋曹要像“岁寒之松”一样“不曾改柯易节”,不去做清廷的官。细读这份《僧原志与宋曹书》可以看出,具德老和尚花了十三年时间点化硕揆,但硕揆反对清廷的“执着心”仍未放下。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清王朝政权的日益巩固,反清复明的斗争也日趋平息,硕揆的立场也逐步松动,岁月渐渐地磨平了硕揆心头的创伤,带走了恩恩怨怨。当他的友人钱圣桢应湖广总督佟岱之聘,去担任佟岱的参谋人员,在与硕揆告别时,硕揆就没有坚决反对,并作《送钱圣桢赴佟方伯楚幕之招》诗以赠:
江月照孤舟,有客鸣素琴。
天风指端起,调高思何沉。
借问所念谁,楚国有遗音。
庾月南楼好,陶柳西门深。
羊公岘山顶,今有谁登临?
思欲一相访,芳踪何处寻?
寻此亦云易,远行难为心。
这首诗既写了离别之情,更多的是记叙楚地名胜古迹,风物人情。这既是给朋友提供游览指导,也是硕揆自己对旧游之地的缅怀,诗写得很潇洒,明快流畅,清健俊雅,甚有韵味。
康熙元年(1662),硕揆住持扬州上方寺,大倡汉月法藏三峰之学。翌年移泰兴庆云寺,学者风从。《大藏经》高僧语录栏和《正源略集》中均有其在庆云寺讲经开示的语录。康熙十一年,迁三峰祖庭,不逾岁,气象一新。康熙十八年,移镇江五洲。康熙十九年,移扬州善庆寺。康熙二十年,移杭州灵隐寺,崇饰院宇,革除陋规,兵燹余迹得以廓清,主灵隐寺居十二载,退返三峰。史书上记他:“凡历七会道场,所至修举废坠,规模一新,而灵隐、三峰尤多功绩。至其锻炼学人,随机开发,杀活并用,一本三峰家法。”
至此硕揆终于成为一代“才高学博,法眼精明,机辩逸群,钳锤迅捷,所交皆为当世知名人士,往来尺牍不少精语”的得道高僧。
史载:“(硕揆)初习世学,读书有慧思。”《盐城续志校补》卷二《静慧禅师原志传》则说:“幼读书豪迈,负大志”。尝自谓:“男儿生天地间,不能回百川使其西驰,非夫也。”后来,硕揆与王士祯、孙一致、宋曹、冒辟疆、陈其年、王译弘、翁叔元、钱陆灿等当时名流皆有交往,严虞崞、沈近思等学者都曾投其门下问学,而以后成为显宦。
硕揆曾为常熟举人钱陆灿撰并书“相重相对”的名对联一付,挂于室中。联云:名满天下不曾出户一步,言满天下不曾出口一字”。这副十言联中重了七字,很少见,一直被研究中国对联理论的人士所推重,认为是中国“相重相对”楹联的最高水平之作,陆震纶的《楹联概论》一书中将该联作为“相重相对”联的典范来进行研究。
硕揆还曾为康熙二十七年重刻的《字汇》一书题辞(相当于再版序)。《字汇》系中国明代梅膺祚所撰,共收 33179字,为明代至清初最为通行之字典。《字汇》解释字义通俗易懂。其编排体例,即偏旁分部检字法,一直为后世《正字通》、《康熙字典》等所遵循,成为中国字典主要编排方式之一,是我国字典发展史价值很高的一本书。能获请为该书作题辞,肯定是文人中的佼佼者。
硕揆还是一位精于书法的高手,虽然文革期间硕揆藏于庆云寺的墨宝毁于一旦,但至今我们仍能看到他的传世书法。墨宝为行书七言诗:
风云非复论相从,讶有丝纶古寺逢。曾说山中能变豹,果然壁上欲飞龙。护僧人去英雄尽,佞佛辞颁雨露重。天眼法身随世界,更于何处觅皇封。
康熙三十六年七月十五日,硕揆聚众说偈而示寂,世寿七十,清廷赐谥静慧禅,有法嗣二十八人,硕揆圆寂后,其塔即门人沈近思(后为吏部侍郎、左都御史、太子少傅、谥清恪公)为报师恩所建,在三峰寺后九里坡北之中峰禅院,翁叔元作铭,钱陆烂为行状。
硕揆禅师著有《七会语录》行世,另著有《借巢诗集》,可惜至今已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