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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跑水(王一萍)

发布日期:2013/5/10 14:51:40  阅读:1864  【字体:
 

 

一个人的童年最好是在乡村度过。“人是一枝有思想的芦苇”,乡村的童年留给我太多平凡而深刻的记忆。记忆里纵横交错的脉络,总有乡村的水,一汪汪弯弯曲曲的水细细流淌……

 

春播秋收,夏忙冬藏。庄稼青了又黄,黄了又青;高高的河堤上立着整齐的白杨,是乡村的哨兵;母亲的菜园里匍匐的瓜蔓,灯笼似的辣椒,饱满的豆荚;我的小花坛里蜿蜒的牵牛花,爬上窗台的蔷薇……乡村的生活时刻让年少的我充满对生命由衷的赞叹与膜拜。

 

“唯有源头活水来”,这一切生命的源头是水,水是乡村蓬勃生命的经脉。稀稀疏疏的人家傍河而居,汩汩流动的沟渠,深深潜入无垠的田野,水是硕大的棋盘啊,从内到外,悄悄滋润着无数块棋子似的田野,唱响丰腴的果实之歌。

 

三叔是乡村的水官,乡亲都叫他“跑水”,至今我也无从考证,这个称呼到底该怎么写。三叔不识字,人却聪明能干,乡村的活儿样样精通,关键是一双儿女聪慧好学年年是三好学生,所以管水的重任就自然被乡亲们托付到他肩上。

 

播种时节,三叔最忙,打水的机船呼呼响个不停,好奇的我总喜欢跟在他后面看这儿问那儿,白哗哗的水从抽水机里“轰隆隆”地奔向田野,不时有小鱼虾蹦跳出来,惹得我开心地大呼小叫。

 

三叔跑水了,扛着铁锹,光脚走得飞快。母亲不让我光脚,我只好穿着雨靴紧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小篓子。三叔每到一块田地,仔细察看水情,熟练地打开阙口,沟渠里的水争先恐后地涌向庄稼地,阙口处的几棵秧苗似乎成了水藻,随着水流轻轻摆动……田里此起彼伏的青蛙鸣叫,黑黑的游动的小蝌蚪,戏水的草鱼龙虾在我的小篓子里跳跃……还有那长着颀长双脚的鸟儿在白莹莹的水田上悠闲高雅地散步,三叔告诉我那是白鹭,想起课本上的诗句“一行白鹭上青天”,可是还有什么能赶得上眼前最原始真实的乡土教材更让我兴奋着迷呢。

 

灌溉时节,由于各家田地高低不一,进水有快有慢,三叔成天跑在田里,一双脚在水里泡得发白,看着庄稼的神情却是喜悦而陶醉,象看着自己茁壮生长的孩子。遇到暴雨多发季节,三叔更忙了,白天黑夜巡逻在乡村泥泞的小道上。我趴在自家后窗上,远远看见打水机船上挂着古老的马灯,那一束划过漆黑夜空的手电便是三叔移动的影像,该开缺口还是关缺口,大河堤进水还是放水,开关河峒闸门,有着丰富跑水经验的三叔从未出错,为乡土人家年年丰收丈量了无数乡村小路,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啊……

 

我曾好奇地问三叔:“你小时候是谁来跑水呢?”

 

“那个时候哪有机器啊,是水车,没见过吧,我小时候和你一般大,也喜欢跟着你爷爷跑水,没有风时,庄户人家轮流人工踩水车,那时又好玩又很累,农忙时饭都没空回家吃,生怕耽误了下种长苗……”

 

“水车?”我一脸茫然。

 

   “水车就是人工车水的工具。水车的历史可久了,你爷爷告诉我在唐朝时就有了,那时农民都普遍用水车提水灌溉农田。我也踩过水,水车就是农民种田的命根子。每到夏天,太阳一晒,稻田老是缺水,遇到老天不下雨,就只好从河中车水。”

 

   “那为什么不用抽水机呢?”年少的我单纯地问。

 

   “那时,哪有机器什么的,干旱的年月车水,要从河中把水车到稻田,得有七八架水车,排成一条龙,每架水车得要三个人车水,这种七八架水车集中车水的场面热闹着呢,但车水的人很累,如果踩慢了或停下来,遇到自动回车,脚蹬子就要打坏脚底心,很危险呢……”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时代前进了,社会发展了,当然水车车水的场面一去不复返了,我也至今无缘见到。现在农村都有了机械化,三叔所讲的“吱呦呦”的水车声早被各种机器的轰鸣声湮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中。

 

如今,六十多岁的三叔,住进了农民集体公寓,整天带着小孙子到处逛悠。又到了六月割麦插秧的时节,日落西斜,月亮出来亮汪汪,蛙鼓鸣叫,蜻蜓飞舞,我想三叔又该在田头向小孙儿讲述着跑水的悠悠往事了……

 

  我很庆幸生命的最初能有一段乡村的记忆,记忆的源头是乡村人家和茫茫田野之间纵横交错的水,弯弯曲曲汩汩流淌的水啊,正是最平凡最真实的生活血脉,缓缓抒写着从古到今生生不息的赞歌……

  

                 作者单位:建湖县建阳中学

转自《塘河》杂志第二期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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