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颜世贵)
春来了,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麦苗青青,油菜花黄,长在小河边的桃树和屋后的梨树,也都吐蕾争放了。
坐落在树林中的一排排红瓦与灰瓦相间的农舍,傍水而立。走在乡村小道上,看不到工厂冒烟,尘土飞扬,更没有刺鼻的异味……蓝天白云下的庄稼地,风光明媚。
当然,这里还赶不上苏南的繁华、富裕,仍处于原生态的自然经济,但里下河地区有里下河的景色,放眼乡村四野,是那样的宁静与清新。
春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气息,那是绿色的麦苗与金色的油菜花散发出来的温馨!
“一间茅屋何所值,父母之乡去不得。”我的父母亲早已作古,四弟夫妇也早已去了天国。但我们兄弟姐妹的根,生长在这里,艰难困苦中走向了四面八方,到了很远的地方落脚。这是不能忘却的记忆。
眼下,农村只剩下年过花甲的三弟老两口了。他们的几个女儿都已去了县城安家,可老两口仍坚守在父母亲曾生活过的这条无名的小河边,种着几亩地,颐养天年。
每次回老家,其实就是回三弟家。一回到这里,我就情不自禁想起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想起了留在我记忆中的一些神奇的传闻和故事,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浓郁的乡土气息……也许,这就是我对故土的一种情结吧!
我的老家,原先在屋后不远的滩河边,搬这居民点也很有些年头了。小河流过门前,两岸树木葱笼。清晨,各种鸟声起伏,不绝于耳。日出日落,吃着自家种的粮食,自家种的菜,自家养的鸡,小鱼小虾河里捞。农村虽不富裕,但也自得其乐。在城里,就没有这样的口福了。
清明前,我和大哥坐了一夜火车,从京城回到建湖乡下老家,与三弟五弟一起为父母亲立碑。时间老人的脚步飞快,不经意,父亲仙逝已二十七年,母亲归天也已快七个年头了。阴阳相隔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一纸碑文诉衷肠!
父母的坟墓,葬在老家屋后的一条老河边,风水不错。河的两岸,筑有高高的防洪大堤,林木茂密相拥,望不到头。这条河,我印象中叫滩河。据说学大寨时兴修水利,战天斗地,豪气冲天,河道逢湾取直,改名“创业河”。不知河的上游来之何处,但见长长的流水,一路走来,最终融入了茫茫的黄海之中。
父母亲的一生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解放战争年代,父亲是一位不拿枪的战士。他曾先后应征去了淮海战场抬担架,又去了长江边划船送大军渡江作战。每次离家两个多月,冒着枪林弹雨,出生入死!
硝烟过后,父亲接过一张“民工复员证”,回到了故里,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方“土改”时分得的不久又失去的土地。
穷归穷,大字不识一个的父母亲,说什么也要让他们的子女读书。在“与人斗”“与天斗”的火红岁月里,所有的苦难,父母亲都饱尝了。直到父亲去世前,实行联产承包制,才不愁饭吃……现在想想,这能怨谁呢?这是时代的悲剧!
现在好了,一切都变了。父母坟地的两侧,相继来了不少“邻居”,有几处已立了碑。我们兄弟几个,也早想给父母亲立一块碑,以寄托我们的哀思。
想到我们的祖上,据在中科院退休的大哥这些年的不懈走访与考证,与苏北众多的姓氏一样,原是苏州阊门人。明洪武年间,朱元璋为了对付同样是造反起家的张士诚在苏州的影响,大规模“赶散”,将这里的黎民百姓迁至苏北沿海一带。我们颜姓这一门,则落脚于盐城的野渔荡。多少年后,当艄公的曾祖父离开野渔荡,漂泊到了高作这个地方。
虽说我们是第四代,却连曾祖父的名字也搞不清,只知他和他的儿孙们,毫无立锥之地,一生事农,一生清苦。几间小草棚,搭在一处属于“和尚庵”的河浜。我们兄弟姐妹五男二女,就出生在这里,望着河水长大。
这样一想,父母亲的碑文就该从这里写起。我先起草几句话,经由大哥和五弟的再三推敲与修改,口语化,通俗易懂,刻在了石碑上:
祖上漂泊落异乡 含辛茹苦抚儿女
一生清贫农耕忙 厚德载福美名扬
淮海战场抬担架 此情可待成追忆
雄师渡江掌舵桨 恩重如山天地长
转眼,又到了深秋时节。田里的稻子还未开镰,黄灿灿的,风过浪涌,满地铺金,直到远边的天际。
一条小河,从老家的门前流过。小河边上,一溜烟排过去十多户农家,依水而居。记忆中,这里人丁兴旺,日出而作,坚守着失去又复归的一块块土地。改革开放了,这里的年轻人,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似乎更精彩,就一个个走了出去,就像一把撒向天空的种子,远的去了江南,落脚大上海。
据说,不少人还拉家带口,扎根当地,一去不返。这不奇怪,眼下的农村还留不住年轻人,鸟往亮处飞,人朝高处走啊!
老家离乡镇七八里路,河港交岔,没有工厂企业,四季常绿,空气清新,走到哪里也闻不到异味,一派田园风光。
转自《薪火西北乡》
- 上一篇文章: 著名男“走”音歌唱家(纪云梅)
- 下一篇文章: 双湖映月(于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