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手术刀(金学桂)
秋江市医学院的外科主治医师闻浩的婚事成为全市的新闻。原因是他谢绝了多少个同事和同伴给他介绍过的那些文艺舞台的名星,医院的护士医生,大学里的大学生,工厂的技术员……偏偏爱上了在医院里专替人家倒痰盂、通阴沟、擦桌子、抹板凳的临时工柳云。你说这事稀奇不稀奇。
莫非这闻浩是个傻小子?书呆子?不对,凡是见过闻浩的人都为他的人才美貌所叹服,他今年二十八岁,一九七八年考取医学院研究生,接着出国深造,在外国取得优异的学业而回国,分配到秋江医学院担任外科副主任,主治医师。若病者有幸遇到他做手术,那真是三个指头捏田螺——稳拿。论品貌:一米七六的身材,体格魁伟,风度翩翩,真是要人材有人材,要貌相有貌相。那些年青的女娃娃谁见了都得瞄上两眼。要说这柳云,也确实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身材修长而又苗条,装束淡雅而又娴静,性格温柔而又多情。高中毕业,待业在家,暂时在医院里做临时工。谁知闻浩偏就看中了她,两人先暗后明,接着便公开了他们的关系,引起了全院人员的哗然,尤其是那些曾向闻浩暗送过秋波的女医生。女护士更是惊叹不已,惊叹之余,谁还都在心里暗含三分醋意。羡慕这小临时工有这等的好福气!
消息传到闻浩的家里,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闻浩的父母也是秋江市小有名气的人物,父亲是秋江市财贸办公室主任,母亲是计划委员会秘书。既算是干部家庭,也称得上书香门第。听说儿子——一个堂堂出国的研究生,找上了这么拣破烂扫垃圾的儿媳妇,顿时脸上大失光彩,心里火冒三丈,一场二比一的舌战在装有空调器的小客厅进行。父亲说:“你这是葬送了自己的青春。找这么个临时工,将来怎么生活……”。母亲说得更干脆:“咱家门上可没有这么个黑脚杆,一个倒尿盆的丫头,有什么可爱?刘书记的小姐,王主任的丫头,随你挑,干脆,断了这门亲……”。闻浩不愧胸有成竹,父母亲的急风暴雨,丝毫没有吹动他半根汗毛,他淡淡一笑:“我的事,用不着二老操心,我不是书呆子梁山伯,柳云也不是当年的祝英台,难道父母倒想充当那祝员外不成?”一席话,把个父母咽了半天。老母亲眼珠一转,抹了把眼泪,粗嗓门变成了低八度,哽哽咽咽:“孩子,我们就是你这么一个孩子,也总是为你们好哇,你跟她好,工作怎么解决?总不能这样一辈子……”老头子看老婆子抹了眼泪,顿时也转了口气:“闻儿,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自己应该面对现实,考虑考虑啊!”一腔一答,一唱一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倒把个闻浩弄得鼻子酸溜溜地,心里发了毛,这场舌战,以双方打成平局而暂停。
同样的事也在柳云的家里展开讨论。柳云的爸妈听说女儿居然和留洋生谈起了恋爱,又惊又喜,惊的是女儿有如此魅力,能攀上这样的名门大户,使这对以做买卖而发家的老两口感到受宠若惊,喜的是女儿找了这样的女婿,将来后身有靠,有了这样硬峥峥的后台,也好在同等人面前摆摆阔。再说两亲家,一个在财贸办掌权,一个在计委会执印,将来不愁没得光沾。老两口喜从心里来。不觉对女儿更是宠爱十分。这个“乖乖”长,那个“宝宝”短,喊得柳云也觉得轻飘飘的离地三尺。柳云的妈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对女儿道:“云儿,你这门亲咱没意见,有一条,结婚前先要解决你的工作问题,不能老去端茶倒水打零工,要当一个名正言顺的护士……”“对、对”,老头子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时不捏一下疼指头,结了婚也就迟啦!”女儿何尝不想当个正式工?听爹妈这一说,也满口应承,明天找闻浩,就提这件事!三人议定:不解决工作,就不答应结婚!
老地方,医院后园小河旁的大柳树下,闻浩和柳云如期相约:各诉了家庭会的内容,一个说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一个说要结婚,先解决工作。这两件事在两个青年人的面前都成了个难题。商定的结果:父母思想工作慢慢做,采取软拖的办法,不通也得通,到时生米做成熟饭,不同意也得同意。关于柳云的工作要紧急办理,这个不仅关系到能不能结婚,实际上也关系到闻浩父母能不能同意这门亲事,只要柳云的工作得到解决,也许闻家父母的思想会随之改变……。
然而,好事多磨,为了柳云的工作,闻浩跑遍了秋江市,安置办的回答是:目前安置困难,很多待业青年人都自谋职业。卫生局的答复是:目前卫生系统人员满额,不好安排……。人才办公室的意见是:小柳没文凭,无法考虑!正当闻浩进退维谷的当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来了一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这位身居要职的高级领导者不是别人,就是河北省津港市委书记方明。这方明慕名前来秋江市医学院就医,指名要闻浩为他作手术。手术圆满结束,首长满意十分。闲遐之余,听到闻浩婚姻上的纠葛。这位慧眼独具的“伯乐”大人,不愧为有识之士,欣然允诺,闻浩提出的要求:一是调他到津港市工作,并为他提供优越的科研条件,设立一个专业研究所,二是把柳云调动到研究所,作闻浩的助手。闻浩深感这位首长的知遇之恩,与柳云两人,满心高兴,喜不自胜,比翼双飞。当闻浩的父母得知儿子携带这个不满意的媳妇要走的消息而赶到秋江火车站时。这列开往河北的直达快车已越过黄河大桥了。
这位津港市委书记没有说半句空话,回到津港就着手操办这件大事,常委会一致通过了他的提议:因为书记求贤若渴,请来了像闻浩这样享有声誉而又年轻有为的医师,实属难得。于是在津港市新设立了一所外科研究所,供闻浩作专业研究,并让柳云作了闻浩的第一助手。而另一名助手,则是书记的儿子,有名的花花公子方超。闻浩的两件大事,如愿以偿:一是事业上有了用武之地,二是爱情上获得意外的成功,使他顿觉步入青云。心里感到满足。柳云毫不费力地进入自己的理想领地,犹如鱼得水。像饮了一杯甘美淳香的甜酒,心里甜丝丝,醉迷迷。幸福来得如此神速,连她自己也觉得处在恍惚的梦境之中。
再说方书记这位公子方超。也是个不凡的人物。他年纪不大,却有着非凡的经历,上过山,下过乡,走过京,到过港。他时间不长干过十多种工作,调换了七八个工作单位,这一回从工厂技术科调来医学院研究所,真可谓“门当户对”。研究所条件优越,设备齐全,大可干出一番事业。然而这位方公子,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倒不是为着业务上有所长进而来,他是被柳云师妹光彩照人的容貌所吸引。父亲从外地调来的这一男一女,从来津港的第一天就吸引了他。闻浩的名誉地位对他有着一定的诱惑力,而更使他动心的是柳云的那婀娜身姿和媚人的笑脸。他为她的惊人的美貌所倾倒了。他闪电般地爱上了这个带有江南风情的女人。
正当闻浩把自己的身心倾注于自己研究的某项事业上。一个不幸的故事悄悄萌发了。闻浩这个视事业为第一生命的青年,他几乎没有闲情逸致去考虑其他的事情。对柳云的爱她几乎淡忘了。他一心扑在工作上,连婚事也暂时搁置了起来。然而,他应该给予柳云的温情和爱被另一个所代替了。这个人就是方超。
方超很有一套迷惑女人的本领,他的身材高而适中,仪表非凡,一副文静的书生气质,说话充满着温情,看人含情脉脉。他善于洞察人的心理,尤其是善于洞察一个女人的心理活动。闻浩对于柳云在爱上的空隙,却被他所钻了。柳云背后的埋怨和不满,常常成了方超捕捉进攻的战机。他有着充裕的时间去陪伴她。他对她大献殷勤。大好春光,方超陪柳云踏青去游大佛寺;炎炎夏日,他陪她避暑去逛北戴河;秋色茫茫,他陪她去登苍苔山;冬雪飘飘,他陪她围场狩猎,钻大森林。溜冰、游泳、场场必到,酒会舞池倩影双双。在耳鬓厮磨、朝夕相处之中,柳云的心渐渐迷离、陶醉。他把对闻浩的一腔情爱转到了方超身上。人们说女人水性扬花,除了方超手段高明之外,那高干家庭,有着绝对权威的父亲和母亲,在津港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方氏家庭,怕也是对一个年轻女人具有巨大的诱惑力。
就在方超与柳云爱恋进入高峰的时刻,一天,方超约柳云去游泳场游泳,偏巧这天闻浩完成一篇学术论文,也想轻松一下身心,他来找柳云,老传达告诉他,柳云去游泳场了,他兴冲冲地赶到游泳场,游客并不多,只见一对对男女青年有的在水中戏闹,有的躺在遮阳伞下小憩。闻浩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柳云,这时看见一对青年男女穿着泳衣,躺倒在河滩上,紧紧的搂抱在一起,长久地吻着,在地面上不断翻滚着。一个照面,闻浩惊呆了,犹如响起一声惊雷,他被击倒了,那对如胶似漆的男女,正是柳云和方超……他踉踉跄跄想扑上去,狠狠抽打他们一顿,然而他们却事无忌惮地搂抱得更紧。他眼前一黑,昏倒在沙滩上。晚了……晚了……柳云彻底变心了,闻浩为此大病了一场,整整躺倒了三个月。
闻浩失去柳云之后,他悔恨无限。他恨,恨柳云这个浅薄无情的女人。他怨,怨这个不学无术,专会享乐的方超。他悔,悔不该轻易离开秋江市,来到了人地生疏的北方城市。他愤怒,难道堂堂方书记就这样放纵自己的孩子。他怀着复杂的心理,来到了方家住地——市委小红楼。市委书记方明热情地接待了这位面带怒气的青年。闻浩想与他大声吵闹,可话到嘴边他吵不出口,闻浩想哭,他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懦弱。方明送来一杯长菇茶,似乎胸有成竹地、平静而又温和地说道:“闻医师,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孩子们的事,做父母的不能包办啦!哈哈!就像当初你爱上柳云那样,父母做不了你们的主哇!你说是不是?”一席话,就好像一把利刃,扎在闻浩快要绽开的胸脯上,他绝望了,他面对着这位方书记,不觉大声笑了起来。他神经质般地大笑着!一摇一摆地跑出小红楼。那凄厉而又绝望的笑声,在市委书记的小天地里回荡……
就在闻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当儿,方超与柳云神速地从研究所调走了。闻浩听到消息,他既没有恼怒,也没有激动,异乎寻常地平静。有人告诉他,这是方书记让调走的,他淡淡一笑:“权力,这是权力的集中表现啊!”他关起大门,把自己的郁闷喷泻在自己撰写的学术论文上……
八月的海滨城市,天高云淡。刚调到文化局不久的方超和柳云正悄然幽会在公园的牡丹亭里。他们沉醉在梦幻般的人间仙境里,两人商定了新婚之日就定在中秋节的晚上,以示“天上月圆,人间花好”。他们要把婚礼办得豪华隆重,他们要把洞房装饰得津港市第一流的水平,他们到处奔波,购置各种高档商品,他们到处请人通融紧俏物资,他们追求着“风光”“气派”和“时髦”。他们要把新婚之日看为人生最快乐的一天。他们急切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一天、两天,这一天终于来了。中秋节的午餐是市委书记的夫人亲自筹办的,一来欢度人间最富有吉祥意义的日子——团圆节,二来祝贺自己的儿子新婚之喜。啤酒喝了一桶又一桶,名菜吃了一道又一道,这第一流的丽华餐厅,配上第一流人家,第一流酒宴,更显示出主人的雍容华贵。酒足饭饱,对面红男绿女翩翩起舞,那快节奏的“迪斯科”看了让人眼花缭乱。在这群跳舞人群中,尤为突出的一对是:今天办事的中心人物方超和柳云。新郎方超西装礼服,仪态万端,风度潇洒,舞姿浪漫。新娘柳云更是千娇百媚,那紧身的衣裙,那突凸的线条,更增添几分风骚,那白如凝脂的脖颈上,挂着一串闪闪发光的项链,据说是书记公公送来的结婚礼物。她尽情地跳,尽情地乐。新郎紧搂着新娘,在飞速地旋转着,旋转着。客厅上的吊灯放出五颜六色的绚丽光彩,舞池里,人影晃动,这时的新郎新娘犹如遨游在五彩云霭之上,晃晃悠悠,恍惚迷离……
突然“呃呀”一声,新娘栽倒在地上,一刹时,舞厅里像似凝固了一般。人群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一旦惊醒过来,方知新娘抱着肚子搓揉。是酒喝多了?是菜吃多了?还是迪斯科跑得急了?人们叽叽喳喳,交头接耳,在场的最急的是新郎哥,这半路上出了岔瓜,影响了甜蜜而又神秘地洞房花烛夜……能不急嘛,再一个就是即将要做婆婆的书记夫人。她急忙拨通医院的电话,一辆救护车吼叫着,把柳云送到了医院,那凄厉而撕心裂肺的怪叫声,给节日增添了恐怖的气氛。破坏了城市的宁静。
临床诊断,柳云患了急性阑尾炎。非即刻做手术不可,偏偏外科急诊只有一个刚从卫校毕业的医生在值班。万般无耐,院长出于对首长的关怀,只好急召闻浩前来抢救。闻浩正在试验室,听说院长亲自来请,为一个重要的人物施行紧急手术,他立即赶到医院。打开病历卡,一个熟悉的名字:“柳云”,他陡地一惊,迅速放下病历,转身就走,偏巧被刚赶来的方超的父亲拦住。这位书记大人淡然一笑:“苦海无边,以德报怨吧!”闻浩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平静地答道:“不!这外科手术只有七八成把握,我必须回避!”书记不觉动颜,正色道:“那也得履行人道主义吧?”闻浩心乱了,他知道,就职业道德而言,见死不救不行,就法律而言,也不敢断然拒绝!他迟缓片刻:“好吧,我来切掉这残留物!”
下午三点钟,柳云的阑尾切除手术在紧张进行,闻浩努力镇静着自己的情绪,手腕在微微颤抖着,他冷静地、缓缓地打开柳云的腹部,一腔积怨从心底升起。锋利的手术刀几次滑向病者的大动脉,还是缓缓地挪开了。闻浩告诫着自己:“不能!”人生的希望,法律的威慑,自己对事业的追求,不能让小小手术刀所割断……然而就是她无情的抛弃了自己,她为了追求自己的所谓幸福,于情于理而不顾,道德、良心那里去了?让我在她的胸腔里寻找一下她的道德和良心……。手术刀颤抖着滑落在地下……。护士不得不捡起地下的手术刀,去取备用手术刀。他们也知道,他们今日的主刀手心情不同一般啊!然而,总算平安,阑尾切除手术完满结束了。闻浩深深喘了一口粗气,抹掉了头上的汗珠,助手们也喘了一口气;担心主刀手承不了心灵的压力。一直守在手术室外的方氏一家也喘出了一口气,怕发生意外事变,现在这一切担心都消除了,闻浩稳步走出了手术室。
一年多一晃过去了。闻浩仍在默默无闻地工作着。那柳云手术后一个月就出院结婚了。阑尾切除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隆重婚礼,更没有影响她的半点容颜。结婚后的柳云更加丰满而动人。一天在文化局会堂闻浩与柳云邂逅相遇,柳云问闻浩:“你好?”闻浩冷冷一笑:“哪有你好?”柳云脸红了轻声说道:“这能怪我吗?”闻浩:“没有谁追究你!”柳云低头不语了。闻浩抬脚就走,淡淡地说道,“祝你早生贵子!再见!”的确,结婚一年多,这对夫妻俩竟然没有产生爱情的结晶,方超着急,柳云心里更急,其实最急的是方书记夫妻,六十岁的人啦,谁不盼望早抱孙子,也好为方家传宗接代。然而总听不到有关这方面的丝毫消息,也没有任何反映。难道他们有一个患了不育症?方超首先否认:他性能良好!多次搞女人,多次打胎流产,岂不是实践证明了?柳云偷偷到医院作检查,竞然是:“先天性机能不育症!”她不信,她自信自己生理无缺,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症。还有一点隐私,就是在与闻浩恋爱前,她曾与邻居的阿龙有过关系,做过人工流产,她怎么会相信自己是“先天不育”?笑话!好在看病不费大事。柳云被送到了北京某医院作剖腹检查。腹部打开,医生惊呆了:她的输卵管已被结扎起来,而且两边各打了一个小结,已与腔壁吻合,没有修复的可能了!晴天霹雳,柳云被打得昏了过去……一切都随之破灭了,美好的人生、幸福的家庭、胖胖的儿子、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陪同去的方超起先吃惊继而坦然,他心中暗道: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好比演了一场戏啊,消息传到津港,方书记仍然是淡然一笑:“噢,已做过手术?让方超自己去考虑后果吧!”
可怜的柳云含着一腔怨恨。她知道这是谁干的,除了他,还有谁呢,他是一个有名的外科医生!这个他——就是闻浩。一张状纸送到检察院,闻浩被捕了,在公堂上,他没有为自己辩护,向法官诉说了事由的始末:“在为柳云切除阑尾手术的同时,他以失落手术刀为由,支走了护士,神速地施行了结扎手术,他以此来对柳云一个小小的报复,夺还她欠下的一笔孽债……”。法官根据他的罪行,以伤害罪判处了八年徒刑。他锒铛入狱,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去品尝“铁窗”生活了。
正当柳云病愈回到津港的当天,迎接她的不是鲜花和甜果,而是一张离婚的休书,她拿着这张离婚书,神经质地大笑着,奔上了大街,奔向了大海,奔向了人生又一条道路……
故事到此结束了,然而有一个问题,倒要请读者深思:“是谁导演了这幕悲剧呢?”
转自《蓝天作证》金学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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