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不了的“三岔口”(沈书芬)
静静的西塘河像一位慈祥而温柔的母亲,弯着腰将古老的以炕孵苗禽闻名沿荡以及毗邻县、市的沈韩庄(今颜单镇沈杨村)紧紧地搂抱在怀中。她的弯腰处有一条支流叫沈韩沟,像只“弓”字形弯曲伸向西北方,把沈韩庄劈成“两瓣”后再转向直北方向,在沈韩庄背后又分成两岔,便形成了天然的“三岔口”。
抗战时期,盘踞在湖垛小街的日军头目大佐木木田将它的魔爪伸向西塘河两岸。东岸的东夏庄和郑沟(今沿河镇的大同村),西岸楼夏庄均被日伪军占领。惟独对临近西塘河较大的沈韩庄(近百户人家)束手无策。有一次大佐木木田派人偷偷地到沈韩庄勘察,看中了沈韩庄的沈氏宗祠和福缘庵两处古式的建筑群,企图在这两处驻扎日伪军。第二天当地的老百姓在地下党的领导下,一举拆毁了这两处绝大部份建筑,并将通向西塘河的沈韩沟叠起三道坝,迫使日冠的汽艇无法通行。故大佐木木田将沈韩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常派日伪军轮番到沈韩庄扫荡,捉拿地下党的干部、抓平民百姓作“人质”勒索钱财。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反动派又挑起内战,纠结百万全美式装备的敌军大举进攻解放区。国民党反动派的“中央军”、“还乡团”,每到一处,同日寇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就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偏僻而又长满芦苇、青蒲、蒿草的“三岔口”,停泊了一只陌生而又神秘的居家木船。船体呈橘红色,载重量约六吨,船上的篷桅篙棹等用具齐全,船体被篾棚覆盖得严严实实的,不捕鱼、也不搞运输,船上有几个人也看不清,偶尔见到妇女从窗口中伸出手来打水洗衣服、洗菜。有时掌浆的船民上岸到沈韩庄的商店购买油、米和日用品。这条神秘而陌生的木船如行云流水飘泊不定,一会儿停靠在“三岔口”南岸,一会儿停靠在“三岔口”西岸、北岸……有时离开“三岔口”不见踪影,数天后又回到“三岔口”往返多次,大约一个月左右,这只船终于定下心来。停靠在上有垂柳笼罩,下有芦苇青蒲高草拥抱的“三岔口”东岸。
一天,肩挑货郎担口吹黄管边叫卖麦芽糖的青年农民沈大进从岸边经过,被船上的那位陌生而又神秘的人物叫停下来,二人低声低语的攀谈起来。此后结成亲密的朋友,几乎每天傍晚相约“三岔口”。船上的那位神秘人物,端坐在船头上,不上岸,沈大进也不上船,侧身隐伏在岸边草丛里,相互低声交流一会儿后,沈大进即刻离开“三岔口”
船上的那位神秘的人物,现在并不神秘了,他就是赫赫有名身经百战指挥战斗,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立下汗马功劳的上将郭林祥同志(注一)。1946年任华东野战军独立旅副政治委员,在盐城保卫战中指挥战斗时,不幸大腿中弹负伤,上级领导专门为他配备(租用)一条居家木船、一个警卫员(兼卫生员,据说还有一台无线电收发报机),化名郭林,偕同妻儿来沿荡地区的沈韩庄“三岔口”一边养伤,一边收集情报。还分发治外伤用的药品。起初他如行云流水飘泊不定,后经他在塘河两岸多处村庄周密考察,最后选择在沈韩庄西北角的“三岔口”。他认为“三岔口”的生态环境好、草木丛生便于隐蔽。河道有三岔,一岔向西、一岔向北,一旦发现敌情,拔篙移船就能甩掉敌人的尾追。“三岔口”又临近较为繁华的沈韩庄,商贾往来,过客匆匆,便于获取和传递情报,更重要的是结识了一个忠实的可靠的,勇于献身革命事业、听从指挥、密切合作的青年农民沈大进同志。
养伤四五个月有余,郭将军的伤势好转了,决定回部队继续指挥作战。离开沈韩庄的“三岔口”之前,他找了梅塘乡(今颜单镇)地下党支部书记吴志明(注二)等同志,首先介绍了自己身份,然后讲述了沈大进在他指挥下的战斗历程。
情况是这样的,日伪军疯狂地轮番扫荡给沈韩庄老百姓生命财产构成严重威胁,沈大进同志当时不是地下党员,作为一位普通老百姓就自告奋勇参加对敌斗争,为乡亲们搜集和提供日伪军扫荡的情报,他肩挑货担四处奔走叫卖,边打入到日伪军鬼窝,通过“内线”侦探敌人的动向。经过他联络,楼夏庄一位姓崔(当时人们称崔老爷)边挑鲜活的鱼桶边叫卖到沈韩庄,为乡亲们不断提供敌人下乡扫荡信息。沈大进还同东夏庄一位姓管的和郑沟一位姓孟的正常暗中联络。郭将军来到“三岔口”后,沈大进多次向他报告国民党军队下乡扫荡的情报,使他和练家汪三位伤病员提前做好准备,及时安全转移到沈韩庄西南方的赵家荒(今颜单镇洪夏四队,当时是长满芦苇的荡滩)。
在郭林祥印象里,沈大进是一位忠诚老实、积极可靠的青年农民,在“三岔口”沈大进同他织成了严密的单线联系关系,担任地下交通员,为我党我军转送秘密军事情报。这个地区沟河纵横,木桥也稀少,行人过河主要靠摆渡。有的情报任务紧急,夜间摆渡口又停渡,沈大进就脱掉衣服将密件裹好,一手举起衣包跳入河中,一手划水游到对岸,最远转送到盐城的冈门(龙冈镇)宝应的西射阳等地。
沈韩庄西南方向的练家汪,隐蔽看我军高秉方(注三)等三位伤病员,还有沿荡边偏僻的村舍也隐蔽着我军的伤病员,他们急需外伤包扎用纱布、脱脂棉、外敷用凡士林、磺胺结晶、内服消炎药消治隆等。这些治疗外伤的药品,国民党反动派是“禁运”的,在交通运输的各个环节的关、卡、哨所设立检查站,严查军用物资流向解放区,其中治疗外伤用药品,一经发现,便以“私通共产党”论处,是我们的地下党从敌占区苏南大城市的药店和医院,采取零星分散采购集中打包,经伪装后绕过敌人的封锁线从水路秘密运转到苏北,供给新四军的随军医疗队和驻在沿荡较为偏僻的各个伤员驻点(当时也有投机商冒险贩运外伤药品,牟取暴利),“三岔口”也是一个分发点,经郭分配后,由沈大进肩挑货郎秘密分别送达。
沈大进家境贫寒,一字不识,为人忠厚老实,不擅于同别人交谈,每次完成任务后,向郭林祥汇报情况,从不夸大自己的功劳。当郭林祥交待他新的紧急任务时,他总是点点头,表示愿意承担新的任务,郭将军叮嘱他注意安全,保密、保重身体,他总是微微一笑说:“老郭,放心吧。”他严守党的秘密,对他所干的一切,从来不透露给别人,连同他的老婆孩子都不知情。
沈大进出生入死,艰苦奋斗,从不计较个人的得失,热心投入革命事业的精神感动了郭林祥,他决定依照《党章》中“上级党组织在特殊情况下可以直接发展和批准党员”的有关规定,代表上级党委介绍和批准沈大进为中共正式党员。伤势好转,郭林祥要回到部队继续指挥战斗,于是,他便将沈大进的党籍移交给地方党支部,让他今后参加地方支部活动。
此后“三岔口”那只神秘而陌生的木船就沓无踪影了。
时光荏苒,沧桑变迁。中国人民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下奋起抗战、推翻“三座大山”的年代渐渐地远去了,新四军的高级将领养伤和战斗过的“三岔口”遗址,高秉方三同志“战斗负伤离战场、养伤来到练家汪”建立的军民鱼水情,以及沈大进等为革命事业作出贡献的先辈们的光辉业绩,因老一辈人的离去和没有翔实的文字记录,也慢慢被人们遗忘了。后来人编写的《沈杨村志》中《建国前老党员》栏目内,只列有沈大进的姓名,而对他的地下战斗历程未能编写载入。笔者今天追溯这段历史,是对《沈杨村志》的补充,寄希望于当今的沈扬村在地的政府部门和领导以及关心家乡发展的能人志士,在研究和挖掘历史资料的基础上,恢复、重建“三岔口”革命遗址,让建湖的“沙家浜”——练家汪展示在世人面前。而目前的沈杨村,公路交通四通八达,区位优势明显,如能将“三岔口”开辟成为旅游景点,供人们参观游玩,既能作为对青少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基地,也能繁荣经济,促进文化、旅游事业的发展。这也算是我的一个“中国梦”,更希望借此谱写美丽沈杨村的新篇章。
注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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