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点趣事(王锦湘)
1976年6月16日下午1时许,烈日当空,建湖街上行人稀少,我身背行装,手拎木箱,搭乘开往冈西的班船,赴任冈西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三天后,公社党委派我到双墩大队蹲点,分工西南片。从此我扎根基层,与农民兄弟朝夕相处,发生了许多许多有趣的事。
防震棚里捉蛇
1976年,周恩来总理、朱德委员长、毛泽东主席相继辞世,“朱毛”顿失,“三星”陨落,“四害”猖獗,华夏倾危!也许是应了民间“天人感应”之说,那年山摇地动!唐山大地震后,各地也防震预警频频。8月下旬,地、县委先后发出通知,为确保人身安全,要求社队搭建防震棚,让群众夜晚都住进防震棚。在住地,我和群众一起动手搭建起了防震棚。夜间也与群众同宿在防震棚里,大家济济一堂,倒也其乐融融。一天夜间,人们在谈兴渐淡中酣然入睡,一个小孩突然惊叫起来:“呃呀!不好,有蛇!”大伙都被惊醒。原来,防震棚搭建在圩堤边地势较高处,既遮阳又占荫,正是蛇栖息的好地方,因此许多蛇游到棚内床下盘居。于是大伙翻铺搬床,七手八脚,捉了头十条蛇,才心怀忐忑地重新睡下。这时,我想,既然这座防震棚内有蛇,其他棚也会有,为消除隐患,便伙同生产队长王其明等人,手提小马灯到各队防震棚去捉蛇,在每个棚内均捉到条数不等的蛇,直忙乎到凌晨1点多种,才高高兴兴回到棚内休息。
“花斑头”抢场
金秋十月,正是农村打场晒稻谷的时节。一天下午,我到双墩大队部东边张亚才家理发,天色陡变,狂风大作,雷响雨到,群众大声疾呼:“快去抢场啊!”原来上游生产队打稻场遭雨,人们都拼命往场头赶。我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理发,摘下项上的围布,不顾一切向雨中冲去,加入到抢场的行列。等抢完场,郑士西队长见我浑身被雨淋透,满脸污垢,很是过意不去。突然一位大爷喊道:“你们看,王主任是花斑头!”群众一听个个围拢上来,见状大笑。这时理发的张师傅赶来说:“王主任你发还没理完就来抢场,现在场抢完了,快去接着理吧!”。我这才离开场头,身后响起阵阵嘻笑声和掌声!
秧池田里摸眼镜
1977年我又被派到工作相对后进的两港大队蹲点,这年花墩生产队夏插进度慢,快交“莳”了,还没完秧。农民都知道,莳里栽秧分上下趟的道理,这可是夏插的节骨眼上啊!为了不误农时,我就发动鼓励青年社员打晚工起秧,以便腾出时间白天抢栽。吃完晚饭,我到秧田和大家一道起秧。为了加快速度,我提议开展竞赛,每两个人一个畦子,看谁起的快,质量好,得到了大家积极响应,我更是拼命加油,直干得满脸是汗,忘了一切。劳动结束了,我正准备和大伙各自回去休息,可怎么也看不清路了,这才发现我的眼镜没有了。由于我是深度近视眼,没了眼镜,走路就很困难。这时大伙都说,眼镜肯定掉在秧田里了。社员金加标等几个小青年在我起秧的畦子细心地摸。找了半个多小时,女青年金容芳欢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眼镜在这里!”她双手把眼镜高高举起,并用衣角给擦了干净,送到我面前,大家都为我拍手叫好。
粥碗里钻出小蛆
我蹲点两港大队时,在两港小学搭伙。1978年春,一天,我检查春播工作后,来到学校吃晚饭,天快黑了,老师们已吃完晚饭上晚办公,炊工吴守松老爹把我的那份粥留在盆里。因厨房内热,我便盛了粥,把咸菜拨在粥碗头上,端到屋外吃。月光朦胧中,我似乎看到碗面上有小东西在动,于是回到厨房,在灯光下一看,粥碗面上咸菜里竟钻出几个小蛆。原来咸菜里有蛆,咸菜放到碗里,粥是热的,蛆便钻了出来。吴爹爹内疚地说:“对不起,王主任你把粥倒掉吧,我给你重烧。”我说:“不必了,‘盐里草,酱里蛆’是常有的事,没关系。”,于是我把碗面上咸菜去掉,很快把两碗粥吃了,快快活活到宿舍休息。
刀下留鸡
放寒假期间,学校不起伙,我只得到大队部另行起伙。大队书记委派忠厚善良的花二妈为我烧饭。一连几天吃的都是蔬菜,花二妈唠叨开了:“王主任,该买点荤菜了,老是这样怎么行?”我说:“天天吃大米饭,有汤有咸,蛮好蛮好。”一天,花二妈悄悄把自家一只花公鸡带来,准备替我改善伙食。我想,到明年春天,这只花公鸡可就是庄上的一只传种鸡,种蛋价钱高,能给好多家增加收入,杀了种鸡岂不可惜。花二妈是个倔犟的人,这时叫她把带来的鸡不杀,肯定做不到。于是我趁花二妈到厨房拿刀之际,赶快把鸡“偷”来,放到我宿舍床下藏了起来,小公鸡也真乖,在床下一声不叫。花二妈拿着刀来找鸡杀,我大声说:“不好,鸡跑了!”花二妈信以为真,连声责怪自己粗心,没扣好鸡,让它给跑了。后来听说,到了春天,这只花公鸡可立了大功,庄上母鸡下的蛋都成了种蛋,孵出无数只小鸡。每当我到花舍庄上,那只花公鸡总是朝着我欢叫,可能是感谢我给它刀下留命,母鸡们也跟着啯啯蛋,欢快报喜哩!
光腚推船
1979年春天,公社党委决定在两港大队放翻草泥塘现场,春天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朝阳生产队比较穷,不少社员家里断了炊,没法干活。我知道相邻的双墩勇敢生产队条件好些,仓库里有余粮。经我出面协商,勇敢队同意借一些粮给朝阳队。于是我和队干部们开冲水机船去借粮,回来船到两个大队交界处,一头撞上浅滩,船搁浅了,怎么也下不来,只有人下水推才行。那时人们都仅有一套棉衣,湿了衣就没有换的,好在船处在偏僻处,没有行人,我们几个人一商量,脱了个光腚,下河推船。大伙打起号子,一起用劲,小船终于被推离了浅滩,我们一阵狂欢,高高兴兴穿上棉衣,把粮运到队里。
河中“救”起材料袋
1979年初冬,公社司法办公室主任司德成到我蹲点的两港大队核查一个案件,我们直工作到下午6点多钟才结束。因为当晚公社党委要会办这个案件,两港大队离公社有十多里路,大队干部就用冲水机船送我们到公社。船行到金舍供销站东边拐弯处,因天晚看不清,加之冲水机船只能前进,不好后退,小船猛地撞上迎面开过来的大挂桨机船,我们小船被撞翻,船上三人全部落水。当我们奋力游到岸边,老司惊叫起来:“不好,材料袋掉到河里了!”朦胧中,我看到河中心有一个东西漂动,就毫不犹豫,一头扎到河里,拼命向河中心游去,一把抓住漂浮物,仔细一看,正是材料袋!我回游时,司主任和开船的小周师傅也来援助,见材料袋失而复得,大家都忘了河水寒冷刺骨,三人高兴地相拥在一起。经对话,知道大船上是同进大队治保主任徐步殿,他了解情由后,忙叫我们上他的船,调过船头,送我们去公社开会。这时我们已被冻得直打哆嗦,但想到有惊无险,材料袋得“救”,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驱散了逼人的寒气。到了宿舍,换上干衣,老司手捧着材料袋,我们高高兴兴去参加公社党委会。
我在双墩、两港两个大队蹲点6年多的日子里,完全融入在群众之中,我把群众当亲人,群众把我当知己,那段时间里发生许多妙趣横生的故事,至今回味起来仍觉魂牵梦绕,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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