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时代(孙曙东)
一日,偶读到鲁迅曾赠送萧红红豆的事,着实挑起了我的猎奇之心。红豆是相思之物,难道真应了民间的传闻吗?
萧红的成名离不开鲁迅的大力提携,他把她介绍给上海文坛的名宿,并巧妙运作出版了《生死场》,他亲自作序,胡风作后记。她常常跑鲁迅家,甚至出太阳这事也要去呢喃撒娇一番。鲁迅先生关心的男女青年何其多,可能达到宠爱程度的恐怕只有萧红一人吧。要说没有什么暧昧,我还真不相信。我不是男人,不太能理解正常男人的心理。只记得自己曾几次在电视甚至生活中见到自以为德艺双馨的老师捉着女弟子的手温言款款地教如何泼墨挥毫,旁边的人露出的是极其艳羡的神态。而鲁迅的红豆大抵也是在一室书香温言软语下蜿蜒而生的小情调果儿吧?
鲁迅的红豆,我刚知道。萧红,她作品不多,原因很简单,她活得太短。与同时的张爱玲相比,她显得寂寞寥落。张写情爱之私,入木三分;而她那些左派文学,则与我们生活太远,自然引不起共鸣。要不是曾教过节选自她《呼兰河传》里的部分文字,我还没拜读过她的大作。原谅我是一个俗人,爱看武侠,言情,历史,惊悚,推理,太文艺的拿到手读不到几行就去拜会周公了。
这是一个悲苦的女子,一个跟着感觉走的人,心在哪里人就在哪里。在那样波谲不定的时代,她一生追求爱情,却屡被渣男抛弃的命运注定让人唏嘘慨叹了。
《黄金时代》的上映,给了我一个接受文艺片洗礼的机会,更让我与萧红有了一场近身邂逅。宣传海报上那个梳着齐刘海和两条小辫子的萧红干净得如同春风般温暖,也滋生了我对真正热爱真理、学术自由的民国年代的缅怀。三小时的电影,就像走过半生,透心酸楚始终萦回心头,对萧红的心疼时刻在心田涟漪荡漾。
她的心是一只野鸽子,继母的冷漠,祖母的虐待没能磨灭掉她的童真;父亲的打骂与伯父的圈禁是永远拴不住她翅膀。她与命运抗争,逃婚、私奔,然而,伟大如梵高,精神上再如何追求自我,也要先把肚子填饱。几经辗转,她来到上海,那时正是她与萧军决裂的时期,她心太冷了,在鲁迅家,她能享受到半生以来极少拥有的温暖。电影中有一幕让我尤其深刻:温暖和煦的阳光肆意洒进窗子,室内一切笼罩在光影下,朦胧又亲切。墙角的万年青就象从前般流淌出葱茏緑意,在躺椅休息上的先生笑吟吟地看着身着红衣裳喜气洋洋的萧红,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定格,没有离乱,没有战争,有的只是寻常人家的悠然舒适。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多好,可惜,萧红怀着萧军的孩子和端木蕻良闪婚,她以为这也是一个温暖的港湾,可是,端木温柔专情却也懦弱自私,在那样人人自危的年代,端木几次丢下有生命危险的萧红独自逃生。对此,骆宾基曾问萧红:“你怎么能和这样自私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多年?”萧红沉默良久,苦笑着说:“筋骨都痛过了,皮肤流点血算什么?”我的心生生地一疼!
萧红的黄金时代应是在上海那段时间了,因鲁迅她在民国文坛崭露头角,也尝到了长久缺失的被人关怀滋味。她曾对好友李洁吾谈起鲁迅先生,当李洁吾说先生对你真好啊,就像慈父一样时,她立即反驳:“不对!应该说像祖父一样,没有那么好的父亲!”原来她对鲁迅先生有着索求祖父溺爱的情感在内,要知道祖父是萧红在呼兰河城里唯一给她关爱的人。无怪乎她在先生面前撒着与身份不符的娇,无怪她以娟如细丝的文字写下让后人揣测不已的《回忆鲁迅先生》。
在上海鲁迅故居里,有两枚萧红送给海婴的山核桃;在黑龙江呼兰河城里有着几十粒鲁迅、许广平先生在萧红去日本疗伤前送给萧红的红豆,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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