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仕爷(嵇绍波)
我的三爷嵇维仕,村里人无论大小都爱尊称他为仕爷,我也爱这样称呼。小的时候我没有听他说过参加革命的事。但是我还是从村里的老人口中听到了一些。解放前仕爷就在区里做革命工作,曾为解放盐城组织民工挖过壕沟,也曾在党的领导下创办了庆丰镇的东桥小学,并做了第一任校长等等。解放后因为革命需要,从庆丰中学调至县政府工作,后来在劳动局任副局长,及至退休。
那时在村里人的眼里,仕爷在县城的高楼里上班,是一个很大的官,只要仕爷一句话或一个点头,就能立即飞黄腾达,从此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但是家里的人却谁没有从他那里沾到过光。同叔是仕爷的嫡亲侄儿,在部队当兵时是气象兵。服员到地方时县气象局缺人,想将同叔留用,将人事关系转到仕爷那儿却卡住了,说是乡下需要同叔这样的知识分子,同叔应该下乡劳动支持农村建设。在那个年代,能留在城里吃公家饭,用同叔自己的话,是祖宗坟头烧高香了。无论同叔怎么请求,仕爷就是不松口。同叔无奈,只好卷起铺盖,回到生产队务农,做一个在土里刨食背朝苍天面朝黄土的农民。
我的父亲,年轻时是村里的生产队长,本职工作搞得有声有色。当时的乡领导认为我父亲工作能力强,决定抽调到乡里任职。但是仕爷硬说我的父亲文化底子簿,不能适应新工作,在乡下更能为农村作贡献。父亲因此一直在乡下从事生产劳动,吃“皇粮”的梦想永远深埋在了乡村的泥土里了。
二婶是仕爷的媳妇,在县城一家企业上班,嫌工种不好,说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高中生(那时的高中生还是很稀罕的),缠着仕爷想到机关上关,仕爷却唬着脸理也不理。企业改制的时候,二婶改成了下岗职工。在仕爷离休的多年后二婶在外面打拼累了,有时还刨起来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仕爷总是一句,我是上过战场的人,哪一天老死了,我怎么面对那些躺在地下的人。其实二婶的要求并不过份,在那时二婶属于“高材生”,凭二婶的学识和人品完全能胜任她想的工作,仕爷只要点个头或者哼一声事就顺利成章地办了。当然包括他的亲朋好友再不济,也不会安份守纪做一个平头百姓。
老一辈人都爱说,仕爷是一个“死板”的人,不会把手中的权用灵用活。村里的人虽然对他有些不愉快,但是心里都服他敬他,把他当作自己可以信赖的长辈。路上遇着了总要亲热地问好,地里的瓜果熟了总要先送一些给仕爷尝鲜。
三年前的夏天,仕爷永远地去了。前些日子我回到乡下,村里的老人拉住我谈起仕爷,津津乐道的还是仕爷对家里人做下的不近人情的几件事。他们都肯定地说,仕爷是一个好人。我想,这应该是仕爷在世时最想听的一句话。
转自《建湖日报》2013年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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