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南京著名教育家、文史学者陈中凡先生逝世30周年，陈中凡学识渊博，在哲学、文学、史学、艺术史等方面都有非凡的建树。他定居南京多年，曾执教于东南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南京大学，是过去在南京享有极高知名度的著名学者，在南京也留下了很多旧闻轶事。

蔡元培的“六不”信徒

陈中凡（1888-1982），原名钟凡，字觉元，江苏建湖人。他1905年考入南京两江师范学堂，因对哲学产生兴趣，于1914年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师从刘师培先生专攻十三经和先秦诸子之学。

在北大，陈中凡与同门冯友兰、孙本文等发起成立“北大哲学会”，以沟通中西文化，开启新知为宗旨。1921年9月，陈中凡来到南京，受聘为东南大学国文系系主任，转而钻研中国文学史和文学批评史。当时，东南大学有一些学者办了一个《学衡》杂志，张扬古文，非议新文化运动。陈中凡对其盲目复古的倾向大为不满，便主编了《国学丛刊》杂志，提倡用科学方法整理国学，与“学衡派”抗衡。

1926年，陈中凡应聘为金陵大学国学系教授兼系主任，他在汉口路自建一座二层楼房，并定居下来，直到1935年才举家迁至南阴阳营。

陈中凡在北大时，受校长蔡元培影响较大，蔡元培明确表示：“大学是研究学向、养成学者人格之地，不是取得做官资格的场所。”蔡元培在师生中发起组织“进德会”，奉行“六不”信条：即“不做官吏，不做议员，不嫖、不赌，不娶妾，不吸鸦片。”陈中凡是“进德会”的忠实成员。

在南京任教期间，陈中凡先生亦秉承这“六不”信条，他在处事上还有三条规定：不做官、不加入国民党、不纳妾。1927年，时任南京市市长的刘纪文请他出任市政府秘书长，就被他一口回绝，表现了一个正直的知识分子的觉悟。

1934年，时任江苏省主席的陈果夫想聘请陈中凡担任省教育厅厅长，陈中凡当即拒绝了这位省主席的“好意”。为扭转这一尴尬局面，陈果夫转而说：“陈先生的家乡盐城，学校很多，教育素称发达，这也是我们江苏省的光荣啊。”陈中凡冷冷一笑地回答：“我们盐城人在上海拉黄包车的也很多。”其意是说，盐城受苦受穷的人多，他们根本得不到受教育的机会，这是国民党江苏省政府教育厅不作为的结果。

和陈独秀的感人交往

陈中凡先生交游甚广，许多朋友都是学术界和文艺界的名流，如蔡元培、刘师培、陈独秀、梁启超、李大钊等人，从他们写给陈中凡的书札中，可以看出陈中凡与人交往的情义和品格。

1935年，陈独秀在上海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后押解南京，关押在老虎桥监狱。陈中凡当时在广州任教。这一年寒假，他回南京探亲。到家后，他不惧国民党当局淫威，前去探监，师生二人畅叙别情。在陈中凡的要求下，陈独秀书写了宋末抗元志士谢枋得《北行》诗相赠。

抗战爆发前夕，陈独秀被保释出狱，当时已经回到南京任教的陈中凡对虎口余生的老师情深意笃，热情地把陈独秀和夫人潘兰珍女士接到自己家中住了半月有余。几年后，陈独秀病逝，陈中凡发表文章悼念他，还写了一首充满感情的诗《哭陈仲甫》。

陈中凡一生洁身自好，无私助人，无论是对师长、对朋友、对学生，他总是在别人最困窘、最无助的时候给予无私的帮助。其一生执教生涯中，帮助过许多家境贫寒的学生完成学业。词学大师唐圭璋教授幼年时父母双亡，家贫苦读，在东南大学求学之际，身为系主任的陈中凡，为解决唐在经济上的困境，特地安排他勤工俭学，并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家教，使唐圭璋免去后顾之忧而一心求学。

78岁时清唱《长生殿》

除了治学，陈中凡还有广泛的爱好。他一生最喜爱的是昆曲。陈中凡曾拜昆曲名家俞振飞等人为师学唱昆曲，他还喜欢和朋友学生一起演唱和研究昆曲。他对昆曲的挚爱，是因为1917年他在北大任教时，与同校讲授戏曲的曲学大师吴梅成为挚友，耳濡目染，从而对昆曲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

1926年，陈中凡应聘到东南大学担任国学系主任后，即将吴梅请来东大主讲戏曲课。他们的二度合作，开创了东南大学重视通俗文学的风气，培养了一批后来蜚声海内外的词曲专家（如唐圭璋、王季思、卢冀野等）。

由于吴梅的悉心指教，陈中凡的昆曲不仅唱得字正腔圆，而且还能自如地登台演出，1936年夏，他应南京公余联欢社之邀请，参加《贵妃醉酒》的演出，出演了风流皇帝李隆基，其娴熟的演技在南京士林传为佳话。直到1965年，已经78岁的陈老还和其女弟子梁淑安在南京大学欢送毕业生的文艺晚会上，同台清唱《长生殿》，由其门生吴新雷吹笛伴奏，博得了满堂掌声。

人们常以道德文章来评价一位文人，陈中凡的文章自不必说，而他的道德，从他和其爱人的恩爱上就可充分体现出来。

陈中凡夫妇的结合是父母包办的。陈中凡大学毕业后任教于北京女子高等师范。老师和女学生们差不了几岁，但他一到“女高师”，就将爱人王志英和子女接到北京安家，一生从无二心。定居南京后，陈中凡曾只身到上海、厦门、广州等地教学。时任广州大学校长邹鲁曾劝他娶个小老婆，但被他断然拒绝。王志英贤惠能干，承担着教育子女等一切责任。陈中凡除了治学，在待人处世上远不如其爱人。因此，除学术外，一切大小事他都要和王志英商量，并多会按妻子的意见办。

新中国成立以后，陈中凡先生曾担任南京大学教授、南京市文联副主席、江苏省政协副主席。1982年7月22日，陈中凡先生病逝，终年94岁。

转自《金陵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