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菊黄稻熟时节，螃蟹自然成了餐桌上的美食。

    若干年前，这张牙舞爪的东西并不稀奇。临水而居，湖荡里鱼虾蟹等水产多了去了。湖荡是水生生物的天堂，也是水边人家的衣食父母。

    那时的蟹是天然的，甲壳面青色，肚白色很干净，没丁点儿杂色。现在一看到人工养殖的小蟹那猥亵的样子，真叫可怜。让人感叹，世事沧桑，蟹家族竟也到了如此衰落的田地！

    过去蟹多，捕蟹的方法也多。一种是用蟹篓放在小河汊，诱捕。所谓诱捕，其实蟹篓没有任何诱饵。蟹篓是用苇篾编成的长椭圆形，两头留下圆孔，孔上安装“倒须”，也就是内窄外大的圆锥体，好使蟹可进而不可出。

    还有一种是用簖，就是在河流要冲上用芦帘挡住水道。把芦帘摆成迷宫形状，九曲迂回，使“敌人”有来无去。和这种方法相似的就是用罾捕蟹，这技术含量没有簖捕高明，分明就是拦路抢劫。

    如果说这些方法是智取的话，还有一种强攻。记得很多年前，荡区严重干旱，河床上有很多蟹穴。“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而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荀老夫子一句话，居然犯了两处错，蟹明明是八条腿他说只有六条，还有蟹特别会打洞，他认为蟹寄居的“蛇鳝之穴”。可见圣贤非无过，或许在那个年代还没人吃螃蟹，于是出错也可理解。水势低，巢穴暴露。用铁丝弯成钩子，绑在小竹竿上，伸入巢穴把蟹钩出来。

    物以稀为贵。既然很多，就把成篓大蟹刷洗干净，倒入冷水锅里，再搁上大片生姜和少许盐煮熟。大盘红里透黄的蟹上桌。圆脐是母蟹，三角形脐的是公蟹。左手持壳，右手持螯把它扳开。“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有人喜欢母蟹，那是因为它有红膏。我倒喜欢公蟹，特别是那半透明的蟹油黏而不腻，满口留香。

    红膏和蟹油吃完，似乎对那八跪二螯没什么兴趣，多半是扔掉了。还有一种更奢侈的吃法，就是把蟹在瓷盆里捣烂，把蟹汁过滤出来，熬熟，做佐料。日后下面条，或在什么汤里加上一汤匙，其鲜美自不必说。

    后来，蟹少了，一年比一年少。少就少的吃法。把蟹煮熟，用牙签把肉掏出来，放入肉末、豆腐末里调制成蟹羹。

    上海人吃蟹是一绝。据说，吃蟹时有一套不锈钢工具，锤子、剪子、钩子等，不亚于外科医生那套家伙。一只蟹可以吃上半小时。一个人要匆匆坐火车去东北，可是螃蟹宴还没结束。为了赶车只好拿上没吃完的一只蟹腿，酒劲和蟹鲜味使他陶醉了，他迷糊上双眼。火车一路奔驰，蟹腿就啜在嘴里。到了徐州站，车子一阵颤抖，把啜着的蟹腿抖落了。此公慌忙伸手在地板上乱摸，把那“蟹腿”又啜在嘴里。——终点站哈尔滨到了，天也亮了，他睁眼一看原来啜在嘴里的竟是一根铁钉，锈迹被吮得傻亮。我丝毫没有忽悠的意思，蟹对人诱惑之大，可见一斑。

    重阳节，持螯把酒赏菊是大观园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转自《盐阜大众报》2012年11月15日 登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