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老酒

 

——这一口的回归

立刻浸渍了轻咂的舌根

口腔的海狂澜不惊

岁月在弦上

满月的光，如同

袅袅炊烟，轻盈纤美

恍惚之间

那些稀稀落落的花萼

擎起乳液般的味蕾

吸尽人世的孤独

 

之二  家堂

 

看见阴阳的磁场

横亘着油腻的八仙桌

走失多年的

认识和不曾认识的人

不期而遇，面面相觑

这是一场盛大的聚会

时空浸淫的岁月

像一场古装独幕剧

翕张的幕布一张一合

一招一式都蒙上了薄纱

你方唱罢我登场

分不清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之三  门神

 

哦，他肯定是神

守护边疆的钢枪不如他刚

他刀枪不入

他金戈铁马立在那儿

他横眉冷对凝视过往

有一段时间

他凝固成我日思夜想的偶像

奶奶在的时候

他盛名远扬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

奶奶咬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说

他啊，是我们永远的希望

 

之四  纸钱

 

比如时光和那些俗世的物什

比如老屋的灰尘和炊烟

比如入土为安的冬眠的生灵

比如咣当咣当远去的绿皮火车

比如剥落模糊的那墙壁画

比如雪地里那串鸿爪印痕

比如那记冰凉的热吻

比如叱咤风云的耀眼

 

……

黄表纸舔舐着大地

照亮了万物的心

 

之五  黄历

 

翻开这一张再到那一张

一样的面孔里不同的声音

手指停滞的地方或许冥想悠远

谁知道，这样的时辰有多少沉寂的灵魂

在时光的夹缝里沉睡着的

他们在风儿的吹拂里

搅动着光阴的触须，海水一般

向着另一页狂飙猛进

翻转，入侵……

 

之六  供品

 

这些节日都是固定的

固定得如失去血色的时光

每一件物品都是神圣的

神圣得如蜡烛照亮的

你脸上的红光

 

多少年了

我们匆匆忙忙行走着

一直没有走出地球

这张看似庞大的供桌

 

 

之七  礼花

 

长在人们心情上的花才能怒放

春天知道，它要阳光，它要雨露

它要那些欢快的鸟雀

它要女人的裙裾和隆起的胸脯

它要浴后飘柔的长发，它要青春

它要丰乳肥臀

它甚至要活跃的精子和卵子

它要愉悦的交配

它要活生生的生命

这一切都准备停当了

它就把性感而亮丽的花蕊

高高地举到云朵之上

 

之八  新衣

 

阳光的羽翼飞起一角

当风儿卸了妆，云朵隐去

撞钟的人在心壁上

刻下晶莹而深深的痕迹

在钟的晃动里

他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

脚踩着白天和黑夜，今天和明天

划亮一根火柴，点燃最后的沉寂

 

之九  春晚

 

这些声音或许很熟悉

就是每一个人的轻吟浅唱

都镂刻在没有变化的屏幕里

谁也不想去搭理

唱就唱吧，跳就跳吧

说就说吧，舞就舞吧

在年夜的包子里

咯嘣咬着了一个沙子

是吃下去还是吐出来

那就由自己去拿主意

 

之十  春联

 

这里面的字，都是阳光里面

挑出来的金子。就是不挺括

也是祖宗恩泽的普照

稍纵即逝的一切犹如刀锋

割开的是岁月，不是门槛

当把每一年都熨平，你发现

什么也没有变，福字还是那样

倒立在屏风上目光炯炯

 

转自《建湖日报》2013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