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鱼鹰(海州子)
童年的时光,大多是在乡下外婆家度过的,那里河湖交织,沟渠如网。于是,抓鱼捉虾,钩鳝捕蟹,就成为我们儿时的一大乐趣。当然最让我欢呼雀跃的是跟舅舅用鱼鹰捉鱼,小船边上站着一排鱼鹰,宛如一群出征的将军,威风凛凛、目光如炬。
听舅舅讲,鱼鹰刚出壳时,跟小鸭子差不多,买来的价钱很高。家里人像呵护金凤凰一样呵护它们,每天都用2斤鲜鱼喂它们,只消两个月,鱼鹰便长大了,也渐渐把流失的钱啄了回来。它们的脖子上扎着麻绳,是防止它们偷吃,刚开始时它们很不习惯,总在摇头晃脑,后来慢慢习惯了。跟熬鹰似的,你得跟它熬。
第一次赶鱼鹰下水后,它们很快跃出水面,上半截脖子明显比下半截要粗很多,看着它们憋闷的样子,都替它们喘不过气来。鱼鹰一扎进船里,便呕吐不止,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后,银光闪闪的鱼儿便堆了小半仓。
有一次,我跟舅舅去捉鱼,放出去的鱼鹰没有归来,我怀疑鱼鹰是不是逃走了,天天被主人盘剥,能有机会逃走不逃才怪。可舅舅说,驯熟了的鱼鹰,忠诚性甚至超过了狗,如果它们没回来,只有可能是被淹死了、被饿死了。
“生活在水边,怎么会被淹死、饿死?”我不解,刚脱口而出,就想起它们脖子上的那根绳子,心里一阵难过。
直到我在船上摇摇欲坠地快睡着了,舅舅的那些鱼鹰才纷纷归来。它们首先是扑进船里一阵大吐特吐,银色的鳞片,在夕阳下泛出美丽的光芒。舅舅动情地说:“哪怕是被突然涨高的大水淹死了,它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打的猎物的。 ”
然而,当我爱怜地伸手抚摸它们的羽毛时,鱼鹰并没有露出我想像中惬意的模样。它们警惕地瞅了我两眼,飞快地侧身闪开,眼神不屑而淡漠,只专心一致地剔它的羽毛。舅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要不是我在,谁碰了它它可是要啄人的! ”
这些外表丑陋的鱼鹰呵,身上竟有一股桀骜的傲气。它们虽然忠诚堪比狗,却毕竟不是摇尾承欢的狗。直到此刻,我对它们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敬意。
舅舅一家四口人,靠这些鱼鹰,建起了一座价值3万的新房,在那个年代是件不容易的事。
后来,我回到了城里上学,去外婆家机会也就少了。再后来听舅舅说,现在的人们都用电瓶、电网捉鱼了,鱼越来越少了,鱼鹰也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那鱼鹰呢?我问。
自然是要放归山林的,舅舅说。我想,那时的它们,虽然回归了自然,尽管解开了脖子上的绳子,却终究吃不下几条鱼了。
转自《建湖日报》2013年8月28日
- 上一篇文章: 里下河平原的风(风雨夜归)
- 下一篇文章: 我喜爱的群众文化工作(沈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