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蹲在院子里洗衣，余光中瞥见有人拖着三轮车在门外徘徊，不由得上前探问。

    原来是卖河蚌的，卖主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皮肤黝黑，身体瘦弱，见我出来观看，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高兴地盯着我笑，旋即又不好意思地低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小小的三轮车箱内塞着满满两水桶河蚌，那肥硕的河蚌好似一个个顽皮的孩子争相伸吐着雪白的舌头，一看就是刚出水的时鲜货！我一边问多少钱一斤，一边迫不及待地找购物袋。

    “我妈说：‘大的1元1斤，小的8角1斤，买得多的话就再便宜点。’”少年像背书似的一憋气地说完。

    “什么？你妈说的？”我一听就乐了，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开玩笑地说：“既然你妈这么会做生意，为什么她自己不出来做呢？”没想到还没等我说完，这个孩子竟语带哭腔地嚷起来：“她有病，她不能出来！”接着就蹲在地上呜呜地放声痛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左邻右舍，大家纷纷跑出来围观。这情景一下子让我慌了神，赶忙蹲下来哄他说：“不哭、不哭！告诉阿姨到底怎么啦，或许我们还能帮你呢！”

    原来这孩子的家在离城二十多里路的乡下，他本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爸爸在城里做瓦工，妈妈在家包了个鱼塘，他在镇上读初中。不难想象，和许多同龄的孩子一样他是爸妈心中的宝贝，平时除了读书什么重活累活都没干过。可是不久前发生的家庭变故让这个花样少年一瞬间陷入了人生的低谷，爸爸晚上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妈妈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一下子病倒在床，眼看着鱼塘里的河蚌养得又肥又嫩正是出售的好时候，无奈妈妈只好千咛咛万嘱托地让他拖出来叫卖。他早上四点钟就从家里出来了，走了二十多里路，跑了好几个小区，时近7点却一个也没卖出去，你说他能不难过吗？

    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没人买呢？回想起他在我家门前徘徊的情形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这孩子一路上就只顾推着车走，即使到了人家的门口也至多走几个来回，自始至终不吭一声，谁会知道他是做买卖的呢？想到此我怜爱地拉起他的手说：“你要吆喝要喊，你不喊谁知道你是卖河蚌的呢？”“这不好吧？这不影响人家休息吗？”他腼腆地说。真是个好孩子!看我的。其实我根本就不会叫卖，回想着平时小贩到门口收破烂时吆喝的样子扯起嗓子就喊起来：“卖河蚌啊，卖河蚌，新鲜的河蚌卖呀！”声音清脆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悦耳。

    “卖河蚌哎、卖河蚌呀！河蚌新鲜又肥嫩啊！”左邻李大爷是个爱唱京戏的老先生，他的叫喊如同唱歌一般一波三折，声音悠远而绵长。

    “卖河蚌，新鲜的河蚌好便宜，大家快来买呀！”右舍是个小学老师，她的喊声亲切自然还带有鼓动性。

    “卖——卖——卖河蚌。”连李大爷家刚刚才会说话的小孙女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喊起来。

    喊声此起彼伏，虽然高低不一，虽然南腔北调，但为了一个共同的心愿——快速帮他卖掉河蚌，谁也不觉得难为情，大家都尽可能地亮开嗓子使劲地为他吆喝着。

有爱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动力，小小少年，不要低头不要哭泣，抬起头勇往直前，在未来的路上相信有更多的人会为你吆喝助你前行。

转自《盐城晚报》2013年9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