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老师(王学言)
深秋的申城,万紫千红,人流如潮,川流不息,一阵阵凉风带着寒气,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穿梭而过。突然,手机铃声响了,电话那头是王鹏程先生:“四叔,今年11月9日,是我家父百岁诞辰。经我们兄弟姊妹商量,我们将举行一个缅怀父亲活动,邀请您参加。”
接完电话,顿时我思绪万千,仿佛回到了五十多年前。他说的家父,正是我的堂兄启蒙老师王学怀。当年在老家长北滩人称“怀大先生”。那时,我才几岁,懵懵懂懂,刚到了读书年龄,父亲将我送到条龙小学报名,我见到的第一位老师就是“怀大先生”。记得父亲拜托他几句,就走了。从此,他成了我的启蒙老师。他高高的个子,身材比较魁梧,穿着简朴,说话十分严肃。孩子们见到他个个很害怕。我也是如此,一见到他心就扑扑跳,上课时,规规矩矩,坐在土墙草屋的教室里毕恭毕敬。尤其是课堂提问,更是紧张,有时回答不了问题,他会发火,甚至要吃挨打。于是大家一下课,个个躲着他。然而,越是躲越遭殃,老师经常课后喊我到他办公室去认字、写字、默字,做算术题。由于不懂事,当时我真恨透了(其实是对我的特殊关心)。记得,我小时候是左撇子,写字用左手,怀大先生用尺子打得我左手都肿了起来,强行纠正。结果没有办法我只好用右手拿笔,不会拿,他就不厌其烦地手把手教我学会用右手写字。有几次因完成不了课外作业,他告状到我父亲那里。
转眼我们读完了三年初小,(当时一至三年级叫初小),进入到完小,袁舍小学(不在本村,即现在的唐界村),怀大先生又将我们一个个送到袁舍小学,令我记忆犹新的是去袁舍小学报名那天,我们一共有八九个同学,我们一个个扛着自带的小板凳,拿着书本(那时大家几乎都没有书包),跟在怀大先生后头,当走到唐界长北、唐界交界处,要过一座独木桥,桥当时全是树棍建成的,行人走上去摇摇晃晃,真正是走一步摇三摇,莫说我们小孩,就是大人过桥也是防不慎防。这时怀大先生招呼我们不急,由他将我们一个个接过去。只见他一手拎着学生的膀子,一手拿着板凳,一步步在桥上艰难前行。结果几个学生过桥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我们一个个接过桥去。这时,只见他满头大汗,汗水湿透了衣衫。他说:“以后过这桥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那时的条龙小学校舍、学桌条件特别的差,怀大先生的家就住在百米之外的后庄。记得学校校舍除了墙脚,有此古砖外(系王氏宗祠拆卸下来的砖头),土墙草屋三间,每年风雨之后都得修缮,学生年龄太小,修房子全是老师和当地群众的事。当时,学校只有两名老师,其中另一人还是代课老师,怀大先生既是校长又是老师。校舍每年要进行一两次泥墙,披墙。怀大先生身先士卒,我们见到他修校舍时,常常是赤着脚,一到上课时间,先去打铃,然后一身泥巴,一手灰,拿着书本走进课堂,人们称之为“赤脚教师”,学生的学桌也是老师用泥垒成的。讲台是一个土墩子,一个班级分一二三年级坐在一起。教完一年级布置好作业,再教二年级,三年级,轮流教,几门课全是一个人教,语文、算术,有时还教唱歌,怀大先生是不会唱的,但还是要教,目的就是提高孩子们的兴趣与乐趣。教学条件特别的艰苦,寒天怀大先生办公、批改作业常常坐在被窝里,而夏天,还要忍受酷暑的煎熬。就这样,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怀大先生默默地奉献着,他几十年如一日从事着最基层的教育事业,无怨无悔。
想当年,在长北滩(即现在的长北村),有三位有名的大先生,一位是我的父亲鼎大先生(王立鼎),一位是怀大先生(王学怀),还有一位是华大先生(王曰华),他们都是从事启蒙教育的老师(解放前为私塾教师),地方群众将他们称之为最有学问的人。他们三位都是本家,从辈份上排,他们是三代人,三个人当中,他们汉文水平都很好。个个不仅有一手好的毛笔字,还都会吟诗作对。其中,怀大先生还是三十年代参加王氏续修宗普的成员之一,至今,王氏宗谱还留着他手抄本的墨迹。怀大先生教书亦是十分认真的。他时常在课堂上教育孩子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要有出息,走向外面世界,到大城市工作。至今我们清晰地记得他讲的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上海南京路热闹非凡,每五分钟就有一辆汽车经过,你们要好好学习,长大了要去大上海见识见识。不能像我这样还没去过大上海南京路。我在条龙小学读书时,有一位代课老师教学生教错了一个字,将“老师傅”,读成了“老师传”,怀大先生听后勃然大怒,他大声疾呼,不能误人子弟。然后,在课堂上作了多次纠正。由此,看出他作为一位老师对学生如此的负责。
怀大先生,一辈子从事小学教育事业,毕身为人师表。在他一生中,用最赤诚的行动,从事最基层的启蒙农村教育,用自己的汗水与辛劳浇灌着一片桃李,谱写一个最基层教育工作者的人生篇章。
如今,怀大先生百年诞辰,谨以此文缅怀我的启蒙老师(堂兄)一片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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