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堡垒”在闪光(金学桂)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年,建阳。
历史并没有为这座普通的小镇增添什么光彩。南宋末代宰相陆秀夫也仅仅为故里留下了一块褐色的碑石。然而在今天,主宰小镇命运的领导核心——建湖县建阳居委会党总支,却为这个不起眼的生息之地谱写了新的篇章。
画图的最怕在“旧画”上修改,要把“旧画”改成“新图”,不知从何着笔?
然而他——
他就是建阳居委会总支书记袁立昌。
当庆贺粉碎“四人帮”的爆竹在小镇炸响的时候,袁立昌登上了小镇的政治舞台,当上了居委会支部书记。那时经过十年“浩劫”的建阳居委会,似乎受到一场重病的折磨,是那么虚弱、苍白;又似乎是一张支离破碎的“旧画”,是那么破败不堪。上任第一天,围着这个刚过而立之年的壮实汉子的是一双双要饭吃的手;是一双双祈求生机的眼;是一双双踏破门槛的脚……是一双双怀疑的、期盼的、信赖的目光。
建阳小街,就这么个弹丸之地,从东到西,多少块石头,多少砖,数得出来。她繁衍生息着一千一百多户,近三千人口。这些人员中,有三年自然灾害的“压缩户”,有文革中“斗、批、改”下乡的“下放户”;还有蹲在镇上无以生计的守穷户,他们不请自到,向小镇的当家人,要饭吃,要衣穿,要房住。
就这么个弹丸之地,一条老街,店铺萧条,生意冷淡,资金短缺。被资本主义割去“尾巴”的市场上,看不出什么“繁荣”景象,要在这样的现实面前,给镇上的居民们饭吃、衣穿、房住!也许只有请来孙大圣,施行七十二变的魔术,变钱、变粮、变……
变!要变!然而会变的孙大圣没有来!
带头变的是建阳居委会支部书记袁立昌,领导变的是建阳居委会支部一班人,三天三夜的支部会,从五个人开到五百人;从会议室开到大街上,从办公桌上开到了工地上,一张破旧的“图”,要变成新的蓝图,它的雏形在支部一班人,在全体党员中,在建阳小镇居民的心里孕育着,渐渐显出它的轮廓!
变之一:解决“饭碗”。不吃饭什么也干不成,解决“饭碗”,说起来简单不过,要做起来,可就难啦!党支部发出的第一道“号令”:“自力更生,自谋职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挣饭吃”!这号令一发,像捅了“马蜂窝”,被禁锢了十多年的人们,在“两个凡是”还作为口头禅的岁月里,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小镇腾起了巨浪,有人说:“袁立昌上台,不割资本主义‘尾巴’,却按上资本主义翅膀……”;有人骂:“姓袁的他算什么东西,来这一手,领我们犯错误,他一定要栽跟头”;有人吵上门来:“你在供销社拿工资,站着说话不腰疼,做生意,要钱,要房,要执照……”。面对着满街风雨,袁立昌和支委一班人,带着十多个老党员和退休在家的老干部,登门串户做工作,思想不通的,解决思想;本钱不够的,解决经费;没有门面的,解决房子。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在建阳街头新添了上百个摊点,新开了十多家商业铺面,解决了数百居民就业吃饭,为了便于管理,专门成立了商业联合管理机构,打开了一个“解决饭碗”的新路子。
变之二:发展经济。仅有的一爿小厂,是做香的,过去做香的供应求神拜佛,后来改为“卫生”香。不管它求神用还是卫生用,反正只有十几个人,几百斤树皮的家当。袁立昌和支委们,并没有埋头叹气,而是挺直了腰杆,一台压榨机采取麻团滚芝麻;采取以厂“生”厂。看准行情,把“赌注”下在纺织行业上。
在纺织厂扩建工程中,支委一班人,搬到了工地上,老袁自任扩建工程组长,白天上工地,晚上去办公,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几十万斤的稻草堆放在施工场地,影响施工,几个支委领着居民起早带晚,用肩扛,担挑,没花一分钱运走了。安装“十字梁”没有吊车,仍然是老袁打头,支委们跟上。与厂里干部工人一起,冒着35℃高温,半个多月,四十把,八十多吨重的大梁安全平稳地全部装上了七米多高的墙头,单这一项,节省二万多元安装费……工程提前三个月竣工,支委们掉了一层皮……,望着一幢幢厂房,一台台布机,一匹匹闪光的白布——居民们望着他们的领导,流泪了……
建阳居委会的领导班子,就是以这样的精神,建起了棉织、印花、拉丝、绣服等十二家工厂……。就是以这样的精神,领导居民在发展集体经济中腾飞……
变之三:原来的一条旧街,变成了三条新街;破旧不堪的居民住宅变成了宽畅的住宅楼。新建了两个居民新村,住宅面积达一万多平方米,由一个制香厂变成了十二家工厂,由三个小店变成了十四个商业店铺;工商业产值达一千四百八十一点八万元,实现利润八十八点二八万元,上交国家税收五十一点五九万元,居民从业人员达一千二百五十人,居委会固定资产达四百六十九点五七万元。
建阳小街的经济条件在变,生活环境在变;人们的精神面貌也在变……,新建的三层文化楼一到晚上,灯火通明,扬歌载舞,一派生机,人们在享受文化生活。
这就是建阳,十五年,时间不算长,它由一幅破旧的“画”,浓墨重彩改变了原来的颜色。改画的是居委会支部一班人。会变的孙大圣始终没有来,建阳还是变了……
“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封建时代的官儿能做到,我们共产党的官儿为什么不能?
支委一班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能”!
他们并没有说空话,而是以行动作了回答。
“为民作主”,多少年来,是小镇历届当官者的信条,然而真为民作主、办实事的确不多见。
多少年来,建阳小街的中间,有一段“勒索黄”,妨碍了市容和交通,影响居民生产、生活。党支部决心把这段路搞通:不到两个月,十三户居民和三十九间房子、八座厕所、七个亭棚、二百一十二米围墙搬了家,主街道拓宽,铺设六千五百多平方的立砖路,埋设了三百多米下水道,数字简单,工作难做,挂帅的是支部书记袁立昌,支部委员刘海乔。别的不说,就动员其中的一户拆迁老袁整整的上门十七趟。
多少年来,建阳居民饮用的是建港沟里的水。一条穿街而过的十几米宽的夹河水,其中卫生条件可想而知。要想让居民吃上干净水,前几年不敢想,没钱!这一回,投资了三万元,将自来水管道通到了各家各户。当拧开龙头,流出一股清泉时,年近八旬的老居民刘奶奶,口念阿弥,跪倒灶台前:“这不是水,这是党的一片心啊”!
多少年来,有谁会关心到居民们上码头、上厕所的事,建阳居委会的领导们,并没有忘记这类事关群众日常生活的小事,集体投资五万多元,在小街上新建改建了九座厕所,十一座码头……
居民新村,地势低洼。每年夏秋之际,阴雨连绵,水深过膝,为了使居民免受积水、泥泞之路,集体投资一点六万元增高路面,铺设立砖,建下水道,办排水泵,彻底解决了困难……
一桩桩一件件,凝聚着党和群众的鱼水之情。的确,在建阳小镇,党支部领导心里装的是居民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五保户陆王氏,晚年身患多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书记袁立昌,待她像亲娘一样,平时把煤球、米面、蔬菜买好了送到陆奶奶的门上,拎水洗菜、缝洗衣服,老袁的爱人主动负担。请医抓药、打针调理,老袁跑前忙后。寒来暑往,一年四季,陆奶奶的生活起居与袁立昌息息相关,前年秋后,陆奶奶病势沉重,老袁天天晚上守候在她的身旁,老人弥留之际,抓住老袁的手泪如泉涌:“立昌,我死也忘不了你对我们的恩情,共产党好……共产党的干部好哇……”陆奶奶走了,她带着党的温暖,带着一颗基层干部赤诚的心,闭上了双眼,含笑于九泉之下……
副书记周云,是一个人到中年的女同志,她是居委会的二当家,也是一个心细如丝的实干者,小街上张家长李家短,盆大碗小她了如指掌。去年秋天,闲谈中发现建南街祁从清家闹家务,听到小祁口出怨言,周云同志抓住时机,做疏导工作,当第三次登门时,祁家大门紧闭,从里面反锁着。老周觉得苗头不正,就反复敲门,从门缝里看到祁从清手抓剧毒农药,并说连一个孩子一起死……老周及时打开大门,阻止了一起恶性事件的发生,经过她反复做工作,终于解决了这一家庭风波。事后,祁从清热泪盈眶,感谢周书记救命之恩……
曾经两次失足的居民王正生,第二次刑满释放回家,等待他的是寒酸和凄凉。老父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从前心爱的老婆也因为他的失足而跟着别人走了。小王感到前途无望,产生了悲观失望的念头。正当他徘徊于人生的转折点上,党支部及时伸出了热情的手,书记袁立昌多次找他谈话,鼓起他重新生活的勇气,支部为他开了帮教会,指出他犯罪的实质和今后的前途,并帮他解决生活中的实际困难。没工作,破例地将他安排到棉织厂印花车间,利用他的一技之长,搞图案设计;妻子走了,又派人找回他的妻子;父亲病重,帮他找医生治疗。这一切,使一颗冻僵的心复苏了,使一个丧失生活勇气的青年回头了,热泪纵横的王正生跪倒在党总支负责人面前发誓重新做人:“党拯救了我,我不忘党”!的确他工作勤勤恳恳,年年被厂里评为先进个人。去年初,由他设计的三十多种图案,经上海专家鉴定,受到了一致好评,小家庭的日子过得挺和谐美满。
“为民作主”!居委会的记事簿上,记载的都是“为民作主”的事情,大到国家大事,小到生活琐事,事事牵扯着群众的心,事事凝聚着干部的情。在建阳居委会,干部和群众在“文革”期间的“冰墙”,正逐步消化融解……
都说别人党风不正,为什么不先查查自己?每个党员都"正"了,党风不就好转了?
的确,建阳居委会党总支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党风正与不正这个问题上,过去谁都是“怨天忧人”,总说别人怎样怎样,看不到自己如何如何?而建阳居委会党总支是从自己应该“如何”开始的!
这里截取的是一部长剧中的几个镜头!
镜头之一:招工!
一九八八年春,棉织厂扩锭招工,启示一贴,总支书记袁立昌家,“贵宾”盈门,有说情的,有打招呼的,有送礼的……老袁态度明朗,拒客于大门之外。并公开摊牌:“我是总支书记,决不能自己说了,又去打自己嘴巴!叫别人开前门,我却开后门,这一点请各位自重,你也许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偏偏老袁的爱人有个娘家兄弟,条件不合,为了照顾这个亲戚进厂,有人“透”到厂里,耳边风又吹到了老袁的耳旁;老袁亲自找到这个亲戚,向他说明了招工条件和纪律,并坦率地说:“我要招你进厂,不是难事,也许头一点就成了!可是对你点了头,我这‘头’就难当了!点了一个,下面再想摇头就不灵了。既然我们认了亲戚,请你支持我这个亲戚工作”。一席话,杜绝了亲戚“开后门”进厂的念头。……像这样的事,招收工人,落实屋基;增长工资,计划生育,找上袁家门的,送上“见面礼”的,在袁立昌的记忆中,恐怕不会少于百次。然而都是什么样来还是什么样走。
镜头之二:拒贿,一九八九年秋。
总支委员会,棉织厂支部书记周寿进,一个年纪不大,但却有十多年党龄的年青干部。是居委会七百人企业的总当家,实权人物,然而他和他的总支书记一样,是一个“金砖”敲不开“柴门”的硬汉子。棉织厂每年要烧几千吨煤炭,决定煤炭的优劣和价格高低,只要周寿进一句话。去年秋,有一个船主装了上百吨劣煤,被厂里拒收了。船主儿灵机一动,揣上一千块钱的纸包,敲开了厂里头号人物的门。说明来意,送上“小意思”,求书记高抬贵手,今后嘛,他心中自然有数,然而,他烧香摸错了庙门,周寿进理正辞严地教育了“进贡”人,把“小意思”一并退回,来人不可思议,怎么也不理解!他烧香求神几乎处处灵验,为什么在建阳居委会这个小小的居办厂里,小小领导人面前,竟失去其威力?他想不通!他不会想通。在居委会的六十一名党员面前,他是不会想通的。“1000元”!作为一个低工资的单位,将抵上一年的工资值,然而他买不了一个普通党员的信念。这就是小镇上难以攻破的“堡垒”中的一员!也是小镇上“堡垒”的闪光点!在这里,我可以告诉你:一九八六年,总支书记袁立昌拒收过一个个体户的500元现金,一九八八年,供销科长、共产党员朱树忠拒收过好处费500元,建阳居委会的党员们,拒收过各式各样的礼品……
镜头之三:让房!发生在最近的一件小事。
小得不能再小,却是谁都很难做到的事。街道支部老党员,退休干部尤波,一个干瘦而又党性极强的人。他有过显赫的地位,掌过生杀大权——原盐城地区的副检察长。然而他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党员。前不久尤老的隔壁邻居建房,中间仅隔一条不到一尺的小巷,街上的地是寸土寸金,谁家建房要想让一分也难,邻居建房,势必要干扰到尤老家屋基。怎么办,尤老同志不但让其在这不足一尺的巷子上开槽立基,还主动拆去自己房子的山头屋檐,让其搭脚木。一拆一修,整整花了数百元,还得在屋面上让人踩砖压瓦……。看上去这件事并不大,可不管放在谁的身上,恐怕是很难办到的。为争一线之地,打得死去活来的有之;为争一锹烂泥,打官司告状的有之。谁见过拆屋、让房给别人使用的?见过!建阳党总支的一个普通党员。事后有人问尤老:“你怎么愿意拆屋的”?他爽朗一笑:“共产党员讲的是胸怀天下,连一个邻居都怀不了,还能算党员吗”?多么动人的语言,多么崇高的境界,这就是建阳居委会党员的心声。
镜头之四:空表和数字,永久性的镜头。
旅差补助:总支书记袁立昌,每年为集体走南闯北,为企业东奔西忙,可他从没拿过出差补助。出差补助表上:空白!
夜餐补助:尽管总支一班人常常办公到深夜,开会过一点,处理事情到半夜。夜餐补助表上:空白!
岗位津贴:这几年居委会的企业实现了岗位津贴的办法,然而,每到年终,出纳员把发放表递到总支委员们手里时,谁也没有填上自己的名字。津贴补助表上:空白!
奖金发放:在袁立昌的栏中,一直是有名字,没有数额!有人悄悄地把奖金给他送回家,他总是如数退还。理由:我的工资奖金在供销社,不能吃双份。那些奖金领取表上:仍是空白!
有人为老袁初初计算一下,老袁到居委会工作,按规矩把应得的钱拿过手,不少于1万元。
这就是建阳居委会的党员们,他们在端正党风上,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谱写廉政建设之歌。他们不去怪罪别人,为什么党风不端正?!而是从自己做起,从总支书记到每个党员,一点一滴,一事一例,不沾不贪。在权和钱的面前,他们永远是胜利者,永远是攻不破的“堡垒”!
该结束这篇文章了,不过事情还没有写完,一个普通的小镇,一个普通的党组织,一些普通的事……然而,正是这些普通的事,凝聚在一起!像一座“堡垒”,在群众中闪闪发光。
而小镇,也正是有这么个坚强的战斗“堡垒”,才不断展现出她的新姿,不断增添光彩放射出闪闪的光芒。
转自《蓝天作证》(金学桂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