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鸡佳话(江清西)
金徐庄好友刘成富送我一对袖珍鸡让我赏玩。奇的是,公母毛色皆红皆亮,安能辨其是雄雌?随意将其置于南巷,出进听其便,野鸟似地飞上落下自其如。夜宿有空坛,昼食可人供可自觅。庭院里,花坛边,堂屋、厨房瓦棱上,兴之所至拉其粪,落英缤纷般,主人久闻其异(味)而不闻其异(味)而不厌不恶。
某日,忽听得巷内传出咯蛋咯蛋咯蛋声,个子小,嗓门大,原是母鸡下蛋报喜来。认为只能生下比鸽蛋稍大之蛋,从不探坛取蛋。又某日,忽听得巷内传出叽叽叽叽叽叽声,其父母组合吟唱出欢快曲,领出一趟鸡仔,一路黄灿灿慢滚缓行面世。全家人、左邻右朋且惊且喜。
忽一日,老母鸡失踪了。寻觅了好多天,方知其飞过小河钻进河东深深的松竹林里跟野鸟们为伍去了。那是县城园艺专家李相元先生出资克隆的收成庄一古景“松竹山庄”啊。难道我的飞鸡聊发幽幽怀古情?望着巷内外鸡仔翻飞、追逐的狂热,竟毫不思念其娘亲,气得我斥道,真是畜牲!
下雪了。降温了。刮狂风了。世界性的严寒啊。飞鸡能熬过去么?在肃杀中,我翘首搜索河东的踪影,唤唤她,嗯,还没忘却我熟悉的呼叫。忽然间,听得呼哧一声,陡见映衬在铺天盖地的白茫茫里,一团火似的红彩落到了一棵最高的绿竹上;还未落稳,又飞至挺直的青松顶;紧接着,又飞到“山庄”旁几家鸡栏里喧宾夺主吃食去了,主家的鸡们听得她的声息,见到她的气派,无不迎上前来,一遇即合,共食共欢,其乐融融乃尔。
渴了,小河两岸有连片的蔬菜以解,尽吃,长得蓬勃,水灵。李国利老先生的园圃里站着叶圣陶笔下的“稻草人”,可她目中无“人”,数月来,横扫殆近。李爷未置一个“怨”字。
《庄史》里有一稗闻。为了一只鸡,庄东近邻间打闹不止,诉讼不歇近十载,死了三人,残了一人,捕了一人,虽惨而不烈,因一不为他人,更不为国家。太佶屈聱牙了,令人不忍卒读!
凡鸡皆夜盲。趁夜色持长篙,篙顶缚网兜,打算一网网她回家去。哪知长篙才轻轻碰出一路竹叶松枝的低吟浅咏,她就猛一飞,沉进夜深里去了。一再前往,一再空网,足以证明飞鸡持有多家的户籍了。
某日晨。小河东王奶抱来一头栽进稻草堆里,一尾露在草堆外的小个子母鸡,硬说是我家飞鸡。我说,毛色不红,昧着良心贪人家的鸡算个什么人。她说,日晒夜露几个月了,褪色了。
出其不意之事接踵而至。家住“山庄”旁的三位奶奶兜来三兜生在三家鸡栏里的“鸽蛋”说,物归原主。供给饲料人家皆为主,金蛋也不能要!响雷般的回绝,才把三位好心人“轰”走。
一出小品。王奶跑来跟我老伴耳语。原来是王奶把张奶家的鸡错抱到我家来了。一笑再笑三笑,三张嘴巴笑酸了,依然笑。我抱起姓张的鸡一路笑向张家,后面是王奶的笑撵着我……
雪后放晴的2012年最后一天。西南风煦煦,是送来最早的春光春暖么?“松竹山庄”里的松竹经多日雨雪低温考验后分外碧翠生辉,没有冻死的飞鸡傲立松竹间,红冠、红毛更见红火,似在“观渔”、“问樵”、“望耕”、“听读”(为该庄“双桥对峙”景上的四匾额语)并沉思着什么,像个学者在酝酿着深遂;而收成庄的渔、樵、耕、读人等近半年来又饶有兴味,极富情致地观、问、望、听于飞鸡,更研磨着一个大命题:收成庄的人与动物与大自然为什么能够如此和谐地共同守护同一个家园?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