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乡—九龙口

 

我在黄昏渐至的时候

撑一杆青篙

放一叶小舟    悠悠

漾入长满芦苇的荡心

 

临水而居

远方落日苍穹

一群紫色的影子   由远及近

成群的柴雀

沿秋的表皮    慢慢

切入   芦苇深处

晚风西向

横一竹笛

吹一荡芦花

辽阔的暮色下   有谁

比我更在意这一片万亩荡滩

荡滩上的一草一芦

 

 

最理想的生活

最理想的生活
就是象燕子一样活着
无忧无虑 天地间
自由地飞翔

每年三月
就与相爱的人
一起回春暖花开的老家
筑巢
生儿育女

秋风渐冷的时候
引领一大群儿女
飞越千山万水
去遥远的南方
四面环海的岛屿
渡假旅游

 

 

 

 

三．在省城为母亲买一件衣服

该怎么向你说呢 老板
我母亲
六十多岁
农村妇女
你这里的衣服
太艳
太时髦
有些飘

她要一件
棉料的
自然色的
最好适合劳动的

四．归乡

 

归乡的心

是一首恬静的诗

是一轮透过鲜花的月

 

熟悉的目光抚摸着我

几多温暖    几多亲切

几多陌生    几多惊奇

 

牧童的短笛

牵飞着我童年的风筝

溪边的桃林

盛开着我二十岁的心事

晚秋的村口

燃烧着我放飞的背影

 

围在声声动情的人潮里

有人呼唤我孩提时的乳名

站在气势雄伟的发电站楼顶

有人告诉我村庄曾经一片昏暗

坐在春光明媚的游船上

有人讲解这里曾是长满芦苇的荒滩

 

是你吗

我梦绕魂牵的故乡

高楼中我寻找茅屋的痕迹

大道上我询问小路的年轮

学校里我翻阅庙堂的记忆

 

故乡的水依然赋予柔情

故乡的人依然那么纯朴

故乡的风依然那么温和

故乡的云依然充满幻想

 

呵,故乡

我在工厂机器的嗡鸣声中听到你脉搏的跳动

我在车辆如流的街头看到你翅膀的腾飞

五．约  请

 

他说他住在九龙口村东南的小棚子里

无窗

独扇门

门前上百亩翠绿的荷塘

 

要去

最好把你的影子也带去

 

家里有一壶老酒

等着你

醉

醉在荷香月圆的秋夜

 

 

 

 

六．生   活

 

 

 

 

已经给予我很多

应有的

我已有了

没有的

我不会刻意苛求

 

我满足于生活的现状:

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睡在我的左侧

一个聪明活泼的的孩子睡在我的右侧

所有的梦

都很恬静

 

门前长二棵银杏

屋后自栽的葱蒜

三间二厨

看不到灰尘

也看不到贵重的家当

一荤一素的日子

简朴而有味

 

忙里偷闲

还写几首小诗

就象在自家庭院的角落里

用破瓦破罐

育几株淡雅的花草

兴致

只在其中

 

七．我和父亲一起拆老屋的时候

 

我和父亲一起拆老屋的时候

父亲说到了祖父

说到了二十年前的夏天

说到了砌老屋时每一块砖的重量

 

那时白天黑夜地挑啊———

父亲说

后来就是在这个新家与你母亲结的婚

生下你和你妹妹   之后

煤油灯下读书的童年

我知道父亲对我说这些的含义

我只是默默地把每一块砖上的灰浆铲尽

并且一块块码齐

 

父亲说

这些砖都将作为新建楼房的根基

 

八．新    家

 

六个瓦匠师傅

再加上三个木匠

一幢乡村别墅

才终于在六月八日的黄昏

完美地竣工

 

吃饱喝足的师傅们在收拾工具

而父亲则不停地散烟给来看房子的乡邻

三层八个房间   二百多个平方的小别墅

耸立在村庄的东头

无疑是今夜最亮丽的风景

夜深人静

我一觉醒来

发现所有房间的灯还全亮着

忙得瘦了一圈的母亲

站在灯壁辉煌的客厅

定定地望着

不说一句话

 

 

九．如果我是一只鸟

 

如果我是一只鸟

我就愿是一只麻雀

一只普通的鸟

我做不了雄鹰

没有本领翱翔在天地间

但也不想做人云亦云的鹦鹉

生活得再富裕

始终在一只笼子里

更不想做大雁或燕子

会随着季节的冷暖的变化

见异思迁

 

我只想是一只麻雀

最平凡的鸟

一辈子只生活在乡村

故乡的天空下

有树

有暖暖的草垛   以及

广阔的田野和淳朴的亲人

 

 

十.蝉

 

远离灯红酒绿的喧嚣

独居林叶的深处

盛夏最炎热的时刻

你对着一扇扇敞开着的窗口

歌唱

只想把自己的所有

倾襄而出

却从不计较名利的歌唱

老师

谁来安慰你的高洁

就象窗外那只不息的蝉

从羽化到死亡

一生只知

站在高处

拼命地歌唱

 

十一．六月

 

这樟树的香

来自六月   背后

一堵院墙

 

其实

那扇门还紧锁着

开放的

是风和阳光

一个年轻的女子

路过这家的门前

渐渐慢下来

 

并且

回了一下头

 

 

 

十二．幸福的一件小事

 

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一粒培育十几天的花种子

吐芽了吗

看把你乐的

老婆子在厨房里忙着早餐微笑地嘀咕道

 

捋着短须

左望

右瞧

老头子一脸孩子般的喜悦

你快来看啊

老头子又叫一声

他真想告诉所有的人

他培育十几天的花种子

今天早上吐芽了

 

现在

只能兴奋地

告诉他那个只顾忙早餐的老婆子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