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近自然(小青)
曾经有位朋友问我,写了那么多散文,为何不出本书?我回答说,非但不能出书,现在我下笔落纸的文字也日益减少,越来越慎重。曰:文章重心性灵智,非勉为酬酢为文而作。文章之可读,盖源于此。此话从何而来,是范增先生在《趋近自然》中说言,当时印象很深,记在脑子里,以此作为自己日后读书写文的品行路径。在此书中,我们收益颇多,从读书写文到做人的境界领悟,一言以蔽之——趋近自然、真实坦诚。
冬日围炉夜话,找一两个知己好友,谈书论道,一杯清茶,推之敲之,不知东方之既白。多么美好的佳境,范增为我们描述了一幅自然和谐的人文美图。他自我评价:“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他醉心在艺术天地里,完成自己与天地精神的相往还,令人敬之慕之,遐迩无限之。
因为他对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博极,所以字里行间的思想已经接近大道不可言的深沉端庄,他认为:当人类的悟性还达不到迦叶微笑的时候,释迦拈花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对于写文字,我也相当赞同他的一种状态:“我常常想,时间的一度性使我们懵懵然怅然若失,留下的是一种永恒的迷蒙,这迷蒙当然最好是‘不立文字’,让它永远只是心头的浮现,一种欣慰的怀念”。
似乎我们平时读过的书都没有痕迹留下,很多刹那间的思维和感悟也没有记录下来,但它们混合成一种迷蒙的感觉,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决定,左右着我们人生路上的每一份选择。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内化”吧。很多人在读书死,死读书,掉书袋中挣扎徘徊,他们失意时创下新的读书无用论,他们嚣张时又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们不知道,知识和书籍一直在影响着人类。没有万能那么夸张,但也万万不能缺少,而内化,则是最重要的一种阅读方式,而非单纯的立文记载。
所以,你我都应该慎对“立文”这种潜意识的期待,文字是种符号和工具,书写它们的同时,就是传达作者的思想情怀,当然希望别人共鸣认可,但无论怎样涂涂画画,我们都没有自信让它不朽,连范先生都说自己:才学不逮,使其终身勤于斯而不闻道。因此,我们就拿写作当做是记录,有一种记忆,有一种反思,一种曾经闻道的向往。这样的随性和灵智穿插其中,妙句会偶得之,火花会闪现之,心情会欣慰之,保持这样神宇气静的思想状态写字,当世界那么大,人类那么渺小时,我们在天地中才能自称三才,与之神秘往来。
范曾先生自评有二十四字:痴于绘画,能书,偶为辞章,颇抒己怀;好读书史,略通古今之变。多么谦逊的人啊。能写出炎黄赋,却说自己偶为辞章,可见,质量与数量不等衡的重要性,而为酬酢而文的那些写手们,只能望其项背而不及了,这就是文字坚持灵与智的必然。他自评中的四个字“略通古今”,令我想起了《赤壁》电影里那个经常在大冬天刮着羽毛扇的诸葛亮,说的那句:“略懂”。就是这句“略懂”,把小马驹接生出来,把八卦图运用得风生水起,把东风刮成火烧赤壁,三分天下。仿佛天下事真的就在这微笑的“略懂”中运筹帷幄,弹指灰飞。而范曾的这句“略通”带着谦逊,更有满满的自信,因为古今事能知一二者,他如果算一个,我们是连半个都是不敢算的,所谓大自信者真谦逊,大发现者知微末,说的就是此意。但愿我们今后遇到各个领域,都能对自己说略懂,略通,不要真的好为人师,忘记刍狗。
关于电脑写作,在下也和老先生有共鸣之处。他说:写文章的人,不会再留下雨果式的精美手稿,以珍存于密特朗图书馆的手稿部;写情书的人,失去手迹的温暖回忆。更可恨的是打出一个字,后面必跟出一个词组,中国的文字之妙就在于组合时的绝对自由,电脑当然不会有那种“天章云锦”的乐趣,再见不到清水出芙蓉的自然情态。。。。在艺术上,先生能够和而不同,做到先哲们的多元开明,但是在现代科技对于艺术的毁誉的种种,他深不以为然,这里,我们会心一笑,能够坚持手写乐趣的人,才能明白中华文字源远流长的意义和深刻美。
冬季到了,正是读书好时节,漫天大雪,红炉小火,勉为酬酢之时,也许这枕上的书籍,就是最好的食粮。我在读范曾,你呢。
转自《塘河》杂志
- 上一篇文章: 重温,是为了不忘记(李仕春)
- 下一篇文章: 懂得(苏守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