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熟悉的路(王勤)
骑车上班近三十年了, 近几年丢了自行车, 换上了电瓶车。最近天气冷, 索性就放下电瓶车,走着去上班, 反倒觉得既暖和又锻炼了身体。
我家到单位有三四里路。这条路我从小就走, 上下班闭上眼睛都能走来回。可近三十年走这路,我都是以车代步。这些日子的步行,让我不再来去匆匆,而是在慢行中细细品味这条熟悉的路,勾起了我对昔日的回忆。
我们曾在这条路上打闹过, 追逐过, 滚过泥猴子, 溜过冰, 打过冻鱼, 放过风筝,无拘无束的童年趣事至今历历在目。记得一年冬天的一个星期天, 路两边的沤田里全部封了冻, 我们几个小伙伴便拎起小木桶拿起木榔头去沤田打冻鱼。站在沤田的冰面上, 就像站在一个很大的透明玻璃上, 沤田里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发现田面有新的淤泥, 我们就知道淤泥下面埋着鱼, 便用木榔头使劲地砸冻, 榔头砸在冰面上, 冰下就会产生强烈的震感,鱼就会被震昏, 冰被砸出窟窿我们就用木板条子把碎冰拨出来, 用手下去抓鱼, 抓出来的不是黑鱼就是鲫鱼。那时打冻鱼纯粹是因为好玩,我们在冰面上尽情地溜冰,发现冰下有鱼的迹象, 小伙伴们就会围拢过来看, 当我重重地一榔头砸下去时, 冰面嘎巴一声巨响, 我大喊, 快跑,冰裂了! 我很快奔上这条路, 小黑却因个大体重一只脚陷进冰窟窿的淤泥里, 回家后挨了他父母一顿臭骂。童年时,这条路是我们放飞童心追逐童趣的路。
在这条路上, 我们走入青年时代。那时, 这条路变宽变直, 成了一条宽近四米的泥土便道,两边的沤田回了旱,我行走在这条路上读完初中和高中,参加了家乡的社会主义大农业建设。我二十四岁那年冬天, 新洋港水利工程开工, 公社大队生产队层层发动,动员青壮劳力上河工, 一个生产队要组织十几个壮劳力参战, 我主动报了名。上河工的人每天享受生产队里补贴的半斤米, 上了河工按出勤记工分, 一天能苦十几工分。那时十几工分到年终才晓得值多少钱, 有时十工分值块把钱,有时值几角钱。上河工的人员定了,时间也定了,每个生产队便派两条船,将上河工人员及所需粮食、用具等装运到工地。在大河工上,县里称团部、公社称营部,大队称排,都是军队建制。工程作战是以排为单位,一个排有一百二三十人。由于工程大,土方多,担脚远,一担泥土从河中心挑送到圩堤上要跑七八百米,开工的头一个星期里,大队带河工的干部交代又交代,不许大担快跑,说第一个星期是练兵阶段,不许挖大担子,领导坐镇工地监督,尽管小担子挑,由于担脚太远,工时长,还是有一些人吃不消伤了身子。河工上一天吃两顿饭一顿粥,早上和中午分别是半斤和七两的米饭,外加一勺青菜汤,很少能吃上肉,每天下午给每人两个油饼或两个馒头,晚上是四两米的粥。河工上的活儿很重,晚上放了工,大家吃罢晚饭,就埋进了被窝里,困了的人倒头就睡,没睡的相互开玩笑,用讲故事的办法戏弄某一个人,常常弄得满棚子人哈哈大笑。大家如同兄弟,挖锹的人头上滴汗了,谁见了就上去换,否则是要挖伤人的,挑担子的力气有大小,小的照顾些挖的锹头小些,锹头大了也能挑伤人,四五十天的新洋港河工,大家同甘共苦,头戴星星脚踩冰,挖锹挖得汗如雨,挑担挑得衣衫湿,走步如风肩酸痛,最终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随着岁月的流逝, 我在这条路上走过了欢乐的童年和艰辛的青壮年。现如今我年近花甲, 这条路又变了, 变成了人们梦想中的水泥路。行走在这宽敞的大路上,已见不到挑担的, 见不到弯腰栽秧收割的, 见到的是拖拉机收割机和装运稻麦的卡车, 看到的是一张张布满皱纹的笑脸, 因为他们最懂得幸福, 也最珍惜今天的幸福。他们向晚辈们讲述这条路见证的不易, 要让世世代代沿着这条路永远走下去。
转自《盐阜大众报》2014年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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