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广播(王洪武)
去乡下走亲戚,在早已卖出的老屋,见墙角上那只我曾心爱的广播还在,只是像碗一样的喇叭已裂开了“嘴巴”,黑乎乎的,落满了灰尘。主人走过来笑笑,说这“玩意”早就不响了。是啊,时兴收音机、唱戏机、数字电视、宽带网络了,它也“退休”了。不过,它不响了,我倒想起了有关它的许多事。
大概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吧,小村因是“小乡乡公所所在地”,县里优先“破天荒”在乡公所门口挂上了一只广播喇叭。接线那天,全村男女老少就像做喜事一样赶去观听,我十岁左右,也喜颠颠地搬张小板凳挤在人群中间。晚七点,线接通了,喇叭响了,尽管里面声音沙沙啦啦,并不清晰,但人们听了都十分新奇,有老人还拍拍那喇叭,说神啊,人怎么会钻得进去说啊唱的?以后有好长一段时期,每晚乡公所门口庭院都挤满了听“洋戏”的乡亲。很快,好像没几年,乡里成立了广播放大站,乡村家家户户通上了广播,先是简陋的一只小喇叭,以后逐步喇叭外面装上了塑料盒子,再以后,还有能调节音量的漂亮的木外壳,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动人。
在那经济贫困、钟表稀缺的年代,乡村广播就是老百姓的“军号”和定时闹钟。每天早、中、晚3次,雷打不动,到时广播便响了。种田的、上学的、做饭的,各自行动都有了“数”。广播有国内外新闻、地方新闻、科技讲座、天气预报、音乐戏曲等,书记乡长有什么话要说,或者乡里要开什么会议,都可以到广播里吼一吼。我们乡放大站好像有个约定俗成:凡是有会议通知,即先唱一段淮剧《一家人》,久而久之,有人便打趣说:听到《一家人》,干部腿子疼。因为去乡里开会,头二十里路全靠搬两条腿子走“11”号,辛苦是自然的,但这广播通知的便捷之效率,大伙还是从心底赞赏的。
那当儿,乡村供电不大正常,而广播又离不了电。所以,“自发电”便成了每个乡镇广播放大站必添的设备。一间小披屋,一台柴油机。国电一停,马快发动柴油机的绳子一拉,“突突突突——”广播便继续响起来了。以后乡村电影队,还有医院、小工厂等也学着办起了“自发电”。
我对乡村广播有着割不断的情愫,是因为我的写作生涯就是从广播“起家”的。学校出来走上工作岗位,开始有十多年在乡报道组。那时报刊很少,有张市报还一度停刊,用稿主要靠县广播站。县站的编辑也非常热情,稿子送去,往往当面就给审好了。听了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播报,心里甜滋滋的,越写越来劲。有好多年,广播里基本三天两天、一天三次听到有“王洪武报道”的声音。至今还有人调侃道:“那些年,全县不知道县乡书记大名的有,不知道王洪武大名的恐怕没有。”真得感谢乡村广播为我扬了“名”。更重要的,我坚持收听广播,使我开阔了视野,增长了知识面。坚持为广播写稿,帮我提高了写作水平。我从写简迅、消息,渐渐学会了写通迅,写杂谈,写经验文章,为以后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打下了基础。
出于对乡村广播的钟情,我在乡里做党委秘书期间,立志打好《乡自办广播节目》这一品牌,力荐领导招聘了专职编辑、播音员。我带头写稿组稿,举办机关单位和村组通讯员学习班,发动大家写稿。节目辟有《本乡新闻》、《政策法规》、《农技讲座》、《村头漫话》、《经验介绍》等,还变换着录制了一些乡亲们喜闻乐见的戏剧歌曲以及乡土文艺节目,播的像模像样、别具品味。
随着时尚传播媒体的普及,曾经响彻乡村上空、独领风骚的广播,慢慢尘封在历史舞台的角落,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和视野。据说时下一些广播电台还办有《乡村广播》栏目,由于乡村有收音机的人毕竟没有那时“家家户户广播响”来得壮观,更没有广播按时准点服务来得热忱,其效果显然可想而知。乡村宣传娱乐方式是得进一步与时俱进才好啊。
乡村广播,余音缭绕。它那丰功伟绩和动人旋律将永远在我的记忆里深藏。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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