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读书者·文化弄臣(郑智能)
《东邪西毒》中,盲剑客想挣点回家的路费干了杀手,找到了经理人欧阳锋。欧阳锋告诉他:“要穿上鞋子,对于那些雇主,看到一个穿鞋子的杀手比不穿鞋的价格要高一点。”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在色相与骨相之间,人们往往会被表像迷惑得更多一些。
同样,在犬儒主义盛行的时代,读书者比不读书者更要吃得开。在伪读书时代,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本义已经成为某些人的玩赖说法,于是读书就成了某些人装点门面的高级做法。这是经济上翻身或者说脱贫之后,人向高级阶段玩法的初级体验。
这种带有强烈功利性的读书,早已脱离了读书的本义,使得它与买个时尚手机、开一辆新跑车等异曲同工。这一群读书者会捧起久远的国学、深奥的哲学、厚重的史学,在人前人后拿着大部头钻研,更确切的应该说是强记,抽出对自己有用的,然后随时在众人面前摆弄。读书,乃至形而上的文化,成了他们在众人面前炫耀的新鞋。
他们的表象之一是简单复杂化。任何一个简单的东西,在他们嘴里,会披上宗教的外衣,哲人的思索,然后在历史的长河里找出与之相配的事件。如同《红楼梦》里的茄子做法,本就是一道茄子,却被他们烹炒煎杂,看似花团锦簇,精英荟萃,实质却是茄子开会,而且还丧失了茄子本来的味道。
不是说复杂不好,关键是要真正的复杂或者说真正的简单,其实简单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概念。因为要描述一个简单的东西,首先必须收集、占有、分析、判断、剔除、保留资料,才能传达出一个清晰的概念。可是新时期的读书者却反过来,将这一个过程当作主体叙述来保留,最后那个简单的结果却弃之脑后。
表象之二是世情淡漠化。他们总会不自觉摆出自己对人类五千年了如指掌的模样,看淡一切世情,仿佛风雨不动安如山。犬儒主义的精髓,在于对世界的普遍失望,然后潜意识里希望再次失望,以证明他失望的正确性。新读书者在于将犬儒主义与时代欲望二者合流,当社会令他们失望时,他们会流露出“不出所料”的得色,然后细数这样的例子人类文明史曾发生过几起;当社会给予他们某些意外之喜时,当然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心里却仍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的得意。
在这一切淡漠的背后,竭力维持他们的就是文化口红涂抹的一丝亮色,借着这丝亮色游荡于社会。在渴望物欲时会打着文化的幌子,在失去所得时也会打着文化的幌子,从过去一切向钱看到现在借着故作高雅的文化摆明自己鄙视一切,这是新的遮羞布。
表象之三是私欲高尚化。从人性本恶的角度讲,文明就是把真实包装起来,免得看起来恶心。新的读书者就在于用故作高雅的文化给自己塑造一个精美的外壳,但内心那股蠢蠢欲动的东西却始终透出一股腌气。如同《色戒》里渲染了王佳芝与易先生的苦恋,却忽略了民族大义;如同《让爱做主》里王志文与徐静蕾,本是婚外情却变成了“让爱做主”。
当一个人有点文化判断其是否愚蠢就比较困难了。同理,当一个人批着文化的外衣,判断其是否高尚也比较困难。因为他们就给自己一个品位制高点,给大众造成才子才女不食人间烟花的假象,进而为其所做一切批上精美的外衣。
当然,我不反对阅读,特别是那种对知识层面的再解读,与犬儒者不同的是,真正的阅读必须读出新东西,不是一味破坏,而是有所建设。读书者们则借助读书的外衣将简单复杂化,这种伪精英的记忆文化盛行,最后成为文化的弄臣。任何世事在他们嘴里都是“翠竹般若,黄花法身”,用文化的外衣遮盖一个莫名的灵魂。每次看到他们故作吐辞为经呵气如兰旁征博引时,不由让人也想引用一句话,那就是李小龙说过:
我没读过书,你别耍我!
转自《塘河》杂志
- 上一篇文章: 嗅不到的远香(韦江荷)
- 下一篇文章: 最好的悼念(彭淑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