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上的童年(三题)(无语)
装在瓶子里的月饼
小时候,最想过的节日是春节和中秋节。春节有新衣裳穿,有肉圆、鱼吃;中秋节有年烧饼和月饼吃。那时的月饼好像只有椒盐月饼。
椒盐月饼里面的馅是白果仁、瓜子仁、核桃仁、青梅、红丝、绿丝和糕粉等混合而成,五味俱全。皮是双层交替的,一层是油和面粉和在一起做成面皮,另一层是油、麦芽糖、面粉加热水也做成皮,两层重合,折叠、碾合然后像做包子一样,用皮把馅包起来,压平放在锅或烤箱中烤制而成。
现在的月饼多了去了,有京式、广式、港式、台式、潮式……根据馅的不同还有豆沙、肉松、牛肉等五花八门。
椒盐月饼应是最稀松平常的,现在的孩子对焦盐月饼几乎不感兴趣,青年人更是不闻不问,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能吃到整块的椒盐月饼,可以算是一顿大餐,一次高级的美味享受。我兄弟3人加年长的爷爷,一般是四个人分一块,如果在外工作的父亲在家就可以两个人分一块,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把分到的半块月饼捧在手中,捏一点点慢慢品尝,最后连一点点碎片也要抬手仰头倒入口中,还要把粘在手上的碎屑伸出舌头添个干净。爷爷有时舍不得吃,看我们吃完,又把自己的份一点点分给我们,我们还要偷偷看妈妈的脸色,看是否能接受。
记得一次中秋过了一个月,天气渐凉,我得了非常严重的感冒,不想吃饭,不能上学(我儿时特别贪玩,一般的小问题是不当一回事)。妈妈背我到大队部诊所去打针,经过爷爷住的家门口,爷爷看到了,让我下来,领我进他的房间(和两个孙子合住),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大口麦乳精玻璃瓶,用筷子从瓶子里夹出了一小块,用手捧着,放入我的口中,看我吃得很有味道,迟疑了一下,又夹了一小块,我看了看,慢慢的接过来。我知道爷爷的月饼也来之不易,是我的两个姑姑过节送的,多的4块,少的2块。爷爷有10个孙子、3个孙女。他每次收到都会小心的将月饼瓣开,放入瓶中,特殊时候分给我们吃,有时候放的时间长了,粘乎乎的又不舍得扔。他自己很少享用。
多少年过去了,椒盐月饼并没有走出中秋月饼的市场,今年中秋前后我走访了建湖大桥东的十多家糕点房,发现有好几家有这种月饼卖,我高兴地买了十几块回家,打开包装一看,牛皮癣式皮肤的椒盐月饼样子没有多大变化。一尝味道也没有变,只是少了一些儿时的甜蜜与渴望。
挂在屋梁上的美味
年烧饼顾名思义过年的时候做的烧饼。那时过年根据家庭情况的不同,每家每户都要做饼,有碎米面饼、小麦面饼、大麦面饼,最高级的就是用糯米面做的饼,称之谓年烧饼。
中秋节为什么做年烧饼呢?我觉得是那时条件有限,买不起足够数量的月饼,就在家中用自制的年烧饼代替。
年烧饼的做法和其他饼不一样,只要把糯米粉和水揉成团(不经过发酵),搓均匀,条件好的在里面加一点点红糖,然后撕成小块,做成扁圆形,放在锅里用火烤,两面烤出均匀的、微黄的巴子最好。
中秋节前后是农忙季节,一般大人要收工之后才回家作准备,待烤出烧饼,做成青菜、角干子、豆腐汤之后一般是八九点钟了,还要敬月光,一来二去到九点半后才吃中秋节团圆饭,那种期待之后的年烧饼特别好吃,一次吃五、六个不在话下,所以留下的记忆特别清晰。
一般来说,中秋节晚上吃过之后还要剩下一些年烧饼,这些饼才是最让小孩上心的,大人为了不让老鼠和嘴馋的孩子偷吃,就用一个竹篮把剩下的饼挂在屋梁上。每次上学之前、放学回家、有时在学校都惦记着那挂在半空中的年烧饼。
一次放学后,一个人偷偷(一般是十多个人一起走一路玩一路,不到天黑不回家)溜回家,趁家里没人,用桌子、凳子加小凳子摞起来胆胆惊惊地偷了一个年烧饼,然后假假的拿一个篮子装模作样的到外面挑猪草,在野地里拿出年烧饼来独自享用。可怎么咬也咬不下来(年烧饼没有经过发酵,做成后晾在半空中几天,显得特别坚硬),只好顺着边沿一点点消蚀,一块年烧饼一直咬到天黑才算消灭掉,可猪草篮子里只有几棵青草。天黑了只好悄悄回家,把猪草篮子放在厨房后的菜地里,幸好大人没有发现(也许是没有追究)。
这之后对放置几天的年烧饼就兴味索然了,而对刚出锅的年烧饼则时时牵挂在心。
跳到桶里的鱼
中秋节的晚上敬月亮是一个古老的历久弥新的活动。我们儿时常常听大人说的是敬月光,摆一桌瓜果让月光菩萨享用,祈祷平安、美满、丰收。
那时的瓜果品种少的可怜,象苹果、桔子我在小学是未见过的,一般都是用家里长的和公家河里长的,记忆中有梨、菱角、莲藕、狗鸡头(方言,学名叫芡实——编者注)等,加上月饼、年烧饼摆6样(今年盐城的一位老人敬月亮时摆出了78种瓜果),有时凑不全,就把其中的一样摆双份。
家里当时有两棵梨树,梨自然不成问题,菱角和狗鸡头就要我们兄弟出去“偷”了,一次几个小伙伴去生产队的池塘里发现了一处已经成熟的狗鸡头,便用长竹子扣一根细绳套住狗鸡头拉断,然后挑上来。后来的一个小伙伴眼看着就要差不多捞完了,不顾一切的跳下塘徒手去捞 ,最后他捞的比我们都多,但他的手上、脸上被狗鸡头的刺戮的伤痕累累,把我们惊在一边。
当时的菱角也是公家长的,一次我和哥哥两人用一个大澡桶悄悄地绕道去摘菱角,摘了半桶之后,惊动了游走的鱼群,一条两三斤的大鲢鱼跳到了桶里,哥哥眼明手快,一下子按住鱼头,迅速靠边,抓着鱼上岸跑回了家,我一个人推着大澡桶绕回家。
那年中秋的晚上,既吃到了鱼咸,又喝到了鱼汤。敬月光时一家人显得特别的开心,团圆饭也吃得特别的有滋味。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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