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村小(华平)
退休之后,常住外地,虽有含饴弄孙之乐,但深深的乡愁总是让我魂牵梦系,挥之不去,更让我念念不忘的还是在村小的日子。
我们的村小座落在沿裴公路旁,站在公路上向南看,“百年大计,教育为本”的八个大红正楷字就映入眼帘,一条笔直的道路通往校门口,黑磁砖上镶嵌着“五星小学”鲜红的大字。在这里,我从青年到中年,风风火火、风风雨雨,度过了近一万天。往事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就在昨天。那段岁月从来就没有被忘记,因为那是我青春的经历和记忆。
没有忘记通往学校的这条道路。在这之前,通向学校的主要道路就是西河边的河堤,既弯曲不好走又不安全。自从沿裴公路开通后,我就琢磨修筑一条直通学校的道路。可是事情往往总是这样,想起来容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准备做路的这片农田是各家各户的秧池田,谁愿意将种得好好的田调到其它地方呢?不但离家远了,不便于管理,而且不靠大田,挑秧不方便。群众的思想一时难以转弯。为此,村干部没有少操心,不知开了多少会,跑了多少腿,挨家挨户做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将不同的声音汇成一致呼声,为了教育,为了孩子,一切困难让路。经过全村干群的共同努力,不但路筑好了,还栽上了常绿村,铺上了砖头。在乡间,学生能行走在砖路上上学,这在80年代是很不容易的。
没有忘记不计任务重、待遇低的代课教师。80年代的村小都是民办教师唱主角,代课教师当配角,而公办教师则是凤毛麟角。师范毕业生很难分配到村小,缺编的村小,为了能开起班上起课来,往往都要找三五个代课教师。他们大多是本村的一时还没找到合适工作的暂时在家中的初高中毕业生。工资不高,还不是现金,而是由村里转帐到户头上,抵冲家里的“两上缴”。钱不多,可工作量不少,语文、数学、音乐、体育、美术、劳动等课都是一个人上,基本上是包班。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几乎没有闲时。还常常起早带晚用铁笔、蜡纸、钢板刻字讲义,让学生多练习,应付统考。
有一学期全乡期中统考 ,我们学校就有四门学科获得了名次,奖金总数就达8元,其中代课教师陈玉松任教的三年级语文、数学 夺得了双第一,获得奖金6元。
没有忘记一个骨折的女孩。一天放晚学的铃声响了,外面的小雨还在下着。小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有学生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说,六年级学生顾国芳腿跌断了,不能走了,我连忙跑去赶紧将她送到乡卫生院,医生说要转县院。怎么办?她的父母又不在身边,既要钱,又要人照料。可是,眼下,小国芳的腿疼痛难忍,来不得多犹豫了。我迅速联系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到教育办借了几百块钱,向县院赶去。在县院,我从急诊室到药房,从药房再到病房,来回不停地忙着,一夜未合眼,细心地照料着小国芳。虽然很累,但我觉得我只能这么做。第二天一早,她的父母从外地的河工上赶到,我才放心地离开,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在“分级办学、分级管理”的教育模式下,我的村小大到校舍的修建,小到住校教师的粮草都是由村里负担。不能忘记在实施“一无两有”的行动中,全村总动员,改善办学条件的情景。为了消除危房,新建了一排教室,全村动用了所有的船只到窑厂装砖头、运石灰、买水泥、黄沙。木工、瓦工都是村里的。将原来文革期间用棺材板做的旧学桌统统淘汰了,打了新学桌、櫈子,学生再也不用自带櫈子上学了。调整了农田,将操场扩大了一倍,关起了围墙,砌了花池,铺上了地砖。购买了花木、美化了校园。买了一根又长又粗的大木头用桐油油了一遍,将低矮、破裂的毛竹旗杆换掉了。这一年,学校真是旧貌变新颜,实现了“一无两有”成为“合校学校”、“绿化达标学校”,全乡在这里召开了“改善办学条件,提高教学质量”的现场会。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随着城镇化的逐步推进,农村人口的萎缩,原来的村小现都撤班并点到乡镇中心校去了。曾经的花园式学校也只剩下一排校舍被另作他用,没有了学校的模样。再也看不到花前树下、操场上孩子们活泼可爱的身影了,也听不到嘹亮的歌声和琅琅的读书声,办公室的窗户再也透不出昏黄的灯光来了。只有几棵高大的水杉树和白杨树在风中摇曳喇喇作响,西河边的河水在日夜不停地流淌……
啊,村小,我怀念你!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