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沙漠(刘俭)
我禁不住秋景秋色的诱惑,又踏上了旅途。此次结伴而行的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事,而是长期生活在南方的表弟。
我们原计划只去太原,因为那里有我的一个发小。几年来一直邀请我去作客,盛情难却。先坐火车,后乘汽车,一日不到便抵达了目的地。停留不到两小时,发小就带我们去风景区。三天内,我们先后去了晋祠古典林园、天龙山佛教石窟、双塔永祚祠、山西省博物馆、庞泉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等,腰酸背痛,但很愉快。晚饭后,两人躺在宾馆的床上,正商量明天返程路线。突然,表弟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新疆的朋友打来的。对方得知他在太原时,真诚邀请我们去乌鲁木齐旅游。最终,我俩意见一致,连晚到宾馆旁的售票点买了去乌鲁木齐的飞机票。
翌日,天空不作美,下起丝丝小雨。原本太原武宿机场17点50分的班机晚了点,直到一小时后才起飞。坐上位置扎好安全带,仍听到部分乘客关于误点的抱怨声。实际上,国内飞机乘多了,这已成了司空见怪的小插曲。飞机升空,我坐在舷窗旁,一直担心途中的天气。当飞机穿越云层后,竟然天高气爽,白云朵朵,阳光灿烂。按照我们家乡的常规,此时已伸手不见五指,鸟进巢,人归家,早已坐在电视机前看节目。以前从书本上看到过有关知识,总说北方的太阳落得迟,但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地区到底迟到什么时侯还真的一无所知。就凭这一点,似乎又多了一点刺激和兴奋。
飞机向着大西北方向飞行,在天空见到的太阳好像更大、更圆、更热。近处和远方的云朵形态各异,有的像堆积的棉山,有的像铺展的绸带,有的像不同的动物,千姿百态,无一雷同。不得不惊叹,从天空俯瞰云层就是奇特。将近3000公里的航程,大约要飞行3个半小时,我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舷窗。在行程过半时,我突然从云层的间隙中看到了地面的戈壁沙漠。条条片片,高高低低,黄黄黑黑,隐隐现现;还看到了大小不一的湖泊,椭圆的,半圆的,长条的,形状各异。人虽然没到新疆,心早到了新疆,兄弟俩在飞机上就商量好,此次一定要去沙漠玩一趟。
飞机降落在乌鲁木齐地窝堡国际机场时,已经是晚上10点半钟,天才渐黑。主人们早已在出口处等我们,寒暄才完,握手刚罢,他们就邀请我们上车去市区有名的人民广场大排挡就餐。由于此时正是当地晚餐时间,所以火爆、繁华、兴隆就不足为奇。我们等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坐到了餐桌上。不一会儿,各种新疆特色的菜肴摆了一桌子,葡萄、哈密瓜、手扒羊肉、烤羊肉串、羊排、羊肉汤……我们闻到了正宗的夹着袅袅膻味的羊肉香。此时,真想唤醒唐代的柳宗元,让他把垂涎三尺改为垂涎五尺。本来准备饮白酒的,可惜维吾尔女老板面露难色,说是有违民族习俗,我们也只得尊重对方的风俗习惯了。女老板特地推荐了由冰、酸奶、白糖兑制的热哈普和灌装的格瓦斯饮料,还主动为我们搬来了啤酒。主人的好客,美丽的夜景,异地的风情,正宗的羊餐,为我们的新疆游拉开了序幕。
不到新疆,很难体会到日夜的温差。夏季白天的温度可高达50度,夜晚能下降到10度。过了子夜,我们的单衣已难御夜凉,宾馆成了唯一的去处。第二天七点钟起床时,天已大亮,临窗倚望,路面人员稀少,四周一片安静。主人来接我们时才知道,因为时差,当地人上午九点钟才上班,中午一点半钟才下班;下午三点钟再上班,晚上六点半钟再下班,原来如此,作息时间不仅要跟时差走,而且还要跟季节走,这也算是地方的一种特色吧!我们首选旅游点是去上有雪山、下有碧水的天池,我们在游船上饱览山水相拥的绮丽风光;然后去国际级商贸市场的维吾尔大巴扎,我们首次品尝了比哈密瓜还要甜嫩的罗汉瓜;还去了展现新疆民族民俗、历史、出土文物的乌鲁木齐博物馆,我们阅读了一个民族的发展史;还去了市中心由紫色砂砾岩构成的红山公园,我们领略了海拔高910多米的意境……几天下来,游走了较近许多好玩的地方,享受了异族的美味佳肴,购买了充满特色的纪念品,但始终未能满足好奇心。因为我俩最渴望去最后一个旅游点,那就是沙漠。
学过地理的人都知道,新疆地大物博,幅员辽阔,约占全国土地的六分之一。城市与城市之间,跟内地有很大的区别。通常情况下,我们去南方旅游,一天可去一两个隔市、甚至隔省的风景区,新疆则不然。每个城市、每个风景点距离相隔太远,绝对免不了乘坐长途汽车、火车、飞机。巧的是,世界上惟一靠城市最近的库姆塔格沙漠就在乌鲁木齐西北面的鄯善县。不管它有多远,已经阻挡不了载着我们强烈欲望的车轮。
第五天一早,我们的汽车出发了。从乌鲁木齐一直向西北行驶,沿途穿越天山,经过亚洲最大的、最壮观的达坂城风力发电站,再经过世界上多种宗教文化交汇地的吐峪沟,再经过伊斯兰教的苏公塔。一路风光虽美,我们却走马观花,只是希望早点来到沙漠身边。近300公里的路程,足足开了四个小时。中午后,我们在鄯善的城南面下车小憩,不但不累,反而激情高涨。站在老城区高处向南望去,一眼就看见巨大的骆驼型石雕拱门,那就是地处沙漠边缘的沙山公园。近景是一片葱葱绿林,连绵数公里,远景是金色大漠,雄浑而壮观。这真是人间奇异美景,绿洲与黄沙厮守,沙漠与城市相连,飞鸟伴驼铃飞翔。主人向我们介绍:我国共有两个最著名的沙漠,一是位于准格尔盆地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二是位于塔里木盆地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它排名世界第二、中国第一。该沙漠其实是塔格拉玛干沙漠的一部分,它是集大漠与江南秀色为一体的风景名胜区,也是新疆和天池、博斯腾湖并列的三处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它不是想象中的沙丘,而是沙山,库姆塔格在维吾尔语中即为沙山的意思。它的形成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主要是因为沿途经过的狂风携带了大量的沙子,在此相撞并沉淀,最后变成了有沙山的沙漠。原来这片沙漠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主人的介绍,真让我们长知识。
为了真切欣赏风光,我们的车缓慢地向沙漠驶去。所经之处,感概万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生长在戈壁沙漠边缘上的植物。矮小的有海星花、骆驼刺,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稍高的有红柳,挺秀柔美,婀娜多姿,迎风招展,是沙漠中的“腰条淑女”;还有梭梭,正开着红白相间的小花,颇有点沙漠梅花的意蕴;高的唯有胡杨。我很惊叹,在这样干燥的盐碱化土地上它们是怎样生存的。尤其是看到那一排满目苍桑的胡杨,有些弯曲的树杆已空了一半,上面只剩下几根光滑的枯枝,条条裂纹清晰可见,仍然坚强挺立。有些外表看起来已死亡,但枝顶上仍有少量橘黄的叶子在微风中颤动,足以证明它有惊人的生命力。据说,它是一亿三千万年前自然界留存下来的最为古老树种之一,也是惟一生活在沙漠中的乔木树种。难怪有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的生命之魂美称。我想到现实生活中,许多的树木很美丽,但很娇贵,经不起风吹雨打,更无法在恶劣的环境下生存。若与胡杨相比,都该自惭形秽。
到了沙山公园,我们一行开始步行。头顶的阳光非常灼人,也许是太干燥的原因,很少出汗。听主人介绍,不管当地太阳多毒,只要躲到阴凉的地方,立即会有温度陡降五到十度的感觉。我们半信半疑,特地跑到绿荫下试了一下,果真如此。我们一路走,一路赏,一路聊,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沙漠脚下。举目远眺,无边无际,峰谷连绵,皱褶如裙,遍地金黄,闪亮刺眼。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唐代诗人王维《使至塞上》中的诗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眼前边塞的风光依然壮丽,但景物已不再像当年那样单调;本来略微有些感伤的落日,也被现代的热闹所取代。诗人如果看到眼前这番景象,再也不会借助大漠,把自己孤寂的情绪融化在广阔的自然景色中,诗句不得不改写或重写。毕竟今非昔比,如今的沙漠,倾注了当地政府和有关部门的心力、物力、财力,已成为对外开放的旅游胜地,给无数的游客带来了快乐和刺激,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同在。
既然来到了沙漠,总不能一望了之,除了留下几张照片,也该到沙漠中活动一下身心。表弟的兴趣正浓,开始他既没有选择沙地卡通车,也没有选择骑骆驼,他首先选择的是滑沙运动。也许他太投入,拖着我就往沙山顶上爬。走在松软的沙地上真吃力,阳光暴晒过的沙子还有些烫人,亏好不是夏季,否则面对能烤熟生鸡蛋的沙子必定是寸步难行。少数民族的工作人员很热情,用夹着维吾尔族语的普通话征求我们的意见,问我们用木质的滑板还是用塑料的滑板。可能出于安全的考虑,工作人员直接建议我们用后者,并指导我们做好准备工作。我们用两手撑住滑板两侧,双脚使劲蹬住滑板前沿,身体稍向前冲。随着一声 “加油”,我们分别象射出的利箭直往坡下飞去,有点惊,但无险。可刚进入最佳状态,却到了终点,还未过足瘾。接着是开沙地卡通车,这里不受任何道路交通规则的约束,车辆靠右行的大陆驾驶方式和车辆靠左行的海岛驾驶方式都实用,只要不翻车都叫安全。最后是骑骆驼,简直可称为休闲。慢悠悠的速度把人的耐心拉得很长,走不了多远必定会叫停,因为太耽误时间。该玩的玩了,该看的看了,总体是余兴未尽。听工作人员说,该旅游点正酝酿开设动力伞、热气球和沙漠综合运动项目。毫无疑问,他说得越多我们会越感到遗憾,只能把希望寄予未来。
有人一提到沙漠二字总胆战心惊,人烟罕见的沙漠的确可怕,而被改造为旅游胜地的沙漠会让人喜爱。现在已有不少国家正对沙漠进行改造,希望把无人区变成人类的生活区。以色列和美国分别在本国的内盖夫沙漠和亚利桑那沙漠建立了水产养殖企业,充分利用沙漠中的水含盐量适合鱼类生长的特点,先试行了一步。只要水能存贮,鱼能生长,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人们可以在沙漠中生活,那该如同征服月球、征服南极一样的伟大。如果谁说热爱沙漠环境,肯定是违心的;如果谁说喜欢去沙漠旅游,肯定是真心的。可惜,许多人一生别说走进沙漠,可能连看一眼的机缘都没有。而我比起他们,是非常幸运的。所以说,我没理由轻易忘却此次大漠旅游的经历。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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