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应聘面试中聘中了原来救他命的恩人，他全身洋溢着喜气，再次拿起桌上的照片，凝视着，记忆的屏幕又出现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繁华的大都市，紧张，繁忙，喧嚣，浮躁了一天，终于稍稍宁静下来，慢慢掩没了纷纭的世事。一天奔忙人们似乎在这里找到了情感的宿地。抬头眺望远处五颜六色的霓红灯，再把目光拉到脚下，迷人的灯光倒映在江中，在微波中摇曳，夜，给城市披上一层神秘朦胧的黑纱，有那白天无法替代的神韵……

 

他，张宏发，拖着沉重的脚步在江边踟蹰，彷徨，他心里在说：眼前的一切都不属于我了，永别了。

 

在他的不远处，有一个人，踱着轻盈的方步，悠闲地欣赏着江边夜景，突然，他发现那个人翻越江堤栏杆，他迅速疾步冲过去，一把拉住他：“兄弟，不要这样，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被这个人拉下的就是张宏发，他痛苦地叙说着，他是某高校经济管理专业毕业的，家在农村，家中很穷，还有一个生病的父亲，他读大学完全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友扶持的，为了他上大学，他女友到南方一个城市打工挣钱供他读书，他毕业后，就在本城自主创业，并将他的女友接到这个城市，没想到小日子刚刚开始，女友却查出了不治之症，他变卖了自己一切能变钱的东西，还卖过几次血，极尽全力治疗，还未能挽救她，她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他。讲到动情之处，张宏发啜泣了。现在，他自己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更主要的是女友到了另一个世界，他也失去了人生的希望，想以一了百了，画一个人生的句号。

 

天黑，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听他讲完后，这个人对他说：“男子汉，要有骨气，不管有多难，都不能趴下，更不能逃避，依我看只有活出样来，才能对得起你女友。”说着，他把手中一个小塑料包塞给了他，便转身而去。当张宏发打开包，发现里面一叠钞票，数数整整6000元。

 

当他抬头时，这个男子已不见踪影。后来他在包内发现，有一张男子二寸彩色照片，照片上的人，眉宇间透着睿智与英气，双目炯炯闪光。

 

张宏发后来想起那晚的蠢事，有些脸红。从此，他的精神振着起来，他以那位不知名的朋友塞给他的6000元为资本，又办起他的公司，经营装饰材料，那几年房地产很火，拉动了装饰市场，张宏发又当老板又做伙计，积累了人生的第一桶金。经济管理专业的他，把学的理论知识巧妙、灵活地与实践结合，加之艰苦创业，精心经营，生意如日东升，越做越火，除了本部以外，还在本市及临近城市开了几爿连锁分店。

 

生意火了，钱也赚了，但，他有一个弃之不去的心结，就是要找那晚在江边救他的那个人，他将他的照片放大，嵌在一个精致的玻璃相框内，放在老板桌上，天天絮叨：“兄弟，你在哪里？”这张照片成了他生活中的一根支轴，支撑着他对生命的理解，支撑着他为人生、为事业奋斗。为了找这个人，他煞费苦心，走在大街上，总期望一眼将他认出来，可是，茫茫人海，芸芸众生，凭一张照片找人，如大海捞针，除非动用公安。

 

南江公司是张宏发一个连锁分公司，公司经理是一个未婚女士，名叫江春莉，修长的身材，浓眉大眼，一头披肩发，象一条黑色的瀑布，天生丽质，走在马路上属一种回头率较高的女人，她精明能干，深受张宏发的赏识。一天，她来到张宏发的办公室，看到他办公桌上一个精致的相框，她想相框中的照片一定是个女人或小孩，但走到正面一看，她惊呆了，相框中原来是个男人照片，霎时，她那双眼定格在那张照片上，因为这张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她找了两年多而不知下落的人，突然，在张宏发办公桌上出现了。她连忙问张宏发：“张总，这照片上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恩人呀！”张宏发头也不抬随口答道，当张宏发这句话说出口时，似乎觉察到什么，连忙抬起头，反问：“怎么，小江，你认识他？”

 

“何止认识。”江春莉带点怨气又迫不急待地说。

 

张宏发喜出望外，连忙问：“他在哪里？”

 

“我正要问你，他在哪里？”江春莉说。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失望地摇了摇头。

 

……

 

提到照片上那个人，江春莉胸部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

 

江春莉与照片上那个人是在一次共同的朋友生日派对上认识的，他们从相识到相恋，江春莉在一家公司搞业务，照片上那个人自己开的公司，生意做得不错，江春莉在收获事业的同时也收获了爱情，他们有共同的兴趣，交流有共同的语言，照片上的人处处细致入微地关心、体贴她，这种爱让江春莉感到极大的满足，于是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开始兴致勃勃地设计明天，瞻望未来。

 

江春莉忘不了那天晚上，照片上那个人出现在她的出租屋内，昏晕的灯光，为温馨的斗室披上迷幻飘逸的面纱，他们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他透过她那晶亮的双眸，看到喷射出炙热的情与火，她慢慢地眯起双眼，仰起脸，撅起那嫣红小嘴，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他的举动，她睁开眼嗔怨地在他身上捶了一拳，“傻瓜”。她一句“傻瓜”，把他骂醒了，他一把搂过她，捧起她那娇小的脸蛋，在她的额上先深情的印上一吻，连后把脸贴上她的脸，两唇胶似的粘在了一起，并情不自禁地将她推到床上，他那双不安分的手轻轻地伸进她的衣襟内，在她那细嫩的肌肤上漫游，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的头脑浑沌一片，灵与肉的感应，情感的渴望与生理的需求，他们欲罢不能，随即沉沦于滚滚的情海……

 

回想起那一幕，今天，她还沉醉于激情的余韵里。

 

她对他付出“升华”了的爱。

 

可两年前，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地筹备结婚时，他留给她一套装修即结束的房子，人却失踪了，杳无音讯。她找了他两年，就差报警、登寻人启示。

 

江春莉没有告诉张宏发详情，张宏发看她哀怨的表情，也不便深问，唯恐戳到她的痛处。

 

“他是一个好人，也许他有难言之隐，悄悄地离开了你”。张宏发只能这样安慰江春莉。但他心里想另外择机通过她再细细地了解照片上这个人。

 

…….

 

张宏发公司根据发展的需求，决定招聘一名营销主管，在报上、电视上登了广告。

 

那个人在报纸看到广告后，报名了，没想到一路闯关很顺利。得到通知，老总要面试。

 

这天，按照约定，那个人准时来到张宏发的办公室。

 

张宏发抬头看了一眼应聘者，穿着虽朴素，但很考究，从眼神上看人很精神，再一细看，怎么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他一边在大脑记忆中搜索，一边去端桌上的茶杯，手不经意却碰到相框，突然，他眼睛一亮，面前这个人不正是相框照片上的人吗？他憔悴了，人瘦了，但气质未变，张宏发想，他一定有一番不凡的经历。当他认定坐在他面前的应聘者就是照片中人时，心里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他想，他要聘用的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 他相信，一个有善心的人，一定会经营好自己的企业。他心中暗暗惊喜，但脸上却很平静。

 

“请问贵姓”张宏发问。

 

“免贵，本人杜小明。”他回答得很干练。

 

“杜小明”张宏发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三个字，心想如早知道这三个字，也许我们见面会早一点。

 

张宏发心里在揣摩，你难道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也难怪，那天晚上他们是在一处没有灯的一棵大树下交流的，双方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却不能看清对方的脸。

 

“请谈谈你的经历”，张宏发继续问。

 

“本人也曾在这个城市做过建材生意，但二年前，被一个人骗了50多万元，使公司无法生存，只得破产还债。公司倒闭后，到深圳打了一年工，又做了一年小生意，也许对这个城市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又来到这座城市，刚回来就见到贵公司的招聘广告，就来应聘了”，杜小明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张宏发说。

 

“讲什么故事，我是来应聘的，又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杜小明心里在嘀咕，但未说出口，自己是来应聘面试的，只得听任人家摆布。

 

“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有一个青年遇到人生的一道坎，他跨越不了，正当他翻越江堤栏杆时……”

 

“一个人冲过去，拉住了他”，张宏发刚讲到这里，杜小明抢过话头接下去说：“那个人告诉他，不管有多难，男子汉，不能趴下…….”。

 

杜小明讲到这里，张宏发走下位，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兄弟，我终于找到你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杜小明也愣住了，想起那天晚上，光顾听他诉说苦衷，也未看清他的脸庞，那想，他救的正是面前这个人，难怪，他讲故事的声音那么耳熟，未想到，五年前我救了他，五年后，落泊的我又投靠他的靡下，为他打工，真是人生如戏呀！不过，他想，我并非是图报恩，但，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肯定是个好上司。

 

“钱内，夹了一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呀？”张宏发问他。

 

“哎呀，那是我请一个朋友帮我办证照用的，约好在江边见面，他人还未到，就遇到你，情急之下就一股脑儿都塞给你了，”杜小明说。

 

“幸好有这张照片，不然更难找了。”张宏发笑着说。

 

……

 

红鑫大酒店，小巧玲珑的鸳鸯厅，餐桌上放上一簇火红的玫瑰，餐厅温馨喜气，桌上放着一对餐具，杜小明应约来到餐厅落座后，他在等张宏发，但当餐厅门被推开时，他惊呆了，进门的不是张宏发，而是江春莉。江春莉一见餐厅坐着的是杜小明，喜怨交加，胸中翻江倒海，刹时，思维断路，眼前一片空白，继而两眼蓄满了泪水，恨不能上前咬杜小明几口。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张宏发打来的：“小江，这是新到的杜经理，我另有应酬，委托你接待一下”。

 

江春莉破涕笑了……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