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教我唱红歌(曾亚波)
2007年,我因工作变动,举家迁往江苏常州。根据母亲的建议,搬家的日子定在国庆节。打点好所有的行装,母亲还特别从一个旧木箱里拿出她的荷包,分给我几张“红歌卡”。她深情地说:“这东西和家里那盆万年青,都要永远留着!”
母亲给的“红歌卡”,就是上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流行的红色革命歌曲(包括样板戏)照片。那时教唱革命歌曲是很流行的事,除了手写,最好的形式就是冲印有谱有词甚至还有人物插图的小照片了。我小的时候,母亲管它叫“歌卡”。当红色成为经典,我们就改叫“红歌卡”了。
红歌卡是我们的“传家宝”,也是母亲的挚爱。母亲只有初中文化,但她酷爱文艺表演,年轻时候当过公社的文艺宣传员,会唱很多红色歌曲。在淮剧样板戏《沙家浜》中,母亲是阿庆嫂的扮演者;在《洪湖赤卫队》中,母亲就是大名鼎鼎的韩英;在《红岩》中,母亲又成了视死如归的江姐……我参加过母亲的同学聚会,在她儿时伙伴的心目中,简直就是“红色歌王”。
生于六十年代末,我的孩提时代是看红色经典电影长大的。那时的红色电影都有红色歌曲,很多影片的主题曲至今传唱,成为永恒。像《上甘岭》中的《我的祖国》,《洪湖赤卫队》之《洪湖水浪打浪》,《铁道游击队》中《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等,母亲都为我找来歌卡,在教唱的同时,她还告诉我,“以后看电影不要急着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要看他们是为谁打仗,如果是为了自己的祖国,老百姓欢迎他,那就肯定是好人。”母亲总是用红歌启发我读书做人,记得我十岁生日那天,曾为空军指挥员的父亲送给我一顶镶着红五星的八角帽,我爱不释手,戴着它就上学去了。晚上回来,母亲问:“今天有什么感想?”我说很开心,同学都羡慕我。母亲又问:“你知道多少关于红五星的故事?”我说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开头就是五角星,还有《闪闪的红星》里面潘冬子也戴着这帽子。母亲夸奖了我,又给我讲起了江姐《绣红旗》和红五星的生日——南昌起义的故事,还让我写进了作文本。从此我每天晚上都缠着母亲给我讲故事、唱红歌。
记忆深处,母亲教唱最早的一首还是《南泥湾》。那时我在农村还没有上学,也没有幼儿班,母亲对我早教的教材只有两样,除了64开的《识字课本》,就是幅面有两张火柴盒大的红歌卡。母亲在田间劳作,我在树荫下玩,她忙累了就过来喝水休息,提着篮子就会唱起“花篮里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开始我并不明白意思,只是觉得好听,也会跟着唱两句。到了小学开始记事的年龄,我才把歌唱全,却并不解深意。1995年,我面临下岗,郁郁寡欢。母亲跟我谈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不可能的,什么东西都要靠劳动换取。你还记得南泥湾吗?”母亲又把歌词的历史娓娓道来。一度彷徨的我终于醒悟,我开始勤奋读书,无论酷暑严寒,甚至除夕初一,都雷打不动,终于在写作之路上取得可喜成果,由于写作内容多关注党的建设和国家的法治进程,所写评论、论文多次在全国性论坛获奖,并长期在一些报刊开设专栏。我也因此被选调到常州工作。在一次笔会上,文友问我当初有何精神动力,我以一曲《南泥湾》言明心志:能像南泥湾的战士一样吃苦耐劳,做什么都能成功!
母亲的红歌并非只有那几首老歌。上世纪80年代的《在希望的田野上》、《边疆的泉水清又纯》,90年代《春天的故事》、《十五的月亮》以及近几年的《走进新时代》、《爱我中华》,母亲都很喜欢。她常说,每个人生活的时代都该有红歌,日子也越过越红火,没有理由不唱!确实,每当我们唱起红歌,哪一次不是精神抖擞,充满希望?红歌代表了一个时代的记忆,见证了祖国的兴旺,更延续了一种不灭的信念,给了我更多的希望。
如今,红歌卡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这些年,我家的房子也几次翻新、搬迁,但红歌卡始终没有被丢弃,红歌依然是那样的红。我儿子上幼儿园,我母亲提前教他唱了《共产儿童团歌》等两首红歌,孩子唱的神气活现,还拿了奖呢!
由于我们在外地工作,每年国庆或春节我们回老家,都要举办家庭联欢,虽然有了DVD,母亲仍会把夹“红歌卡”的本子拿出来,尽情地唱上一首又一首。我们兄弟姐妹可以唱流行歌曲,但也都会哼上一段段红色的“保留曲目”。红歌、祖国、母亲,这三个字眼总在我们心中激荡。见我们都没有“忘本”,母亲很开心。她说:“红歌最大的好处,就是教人向善学好,不会变坏,你们到哪里工作,无论当多大干部,都不能干坏事。红歌会让你们记住家乡,记住那个时代,记住老传统。”为了经常保持联系,上月母亲过生日时,我特意送给她一部新式手机,下载了好多红歌,只要我们几个打电话过去,她就能听到自己最喜爱的歌。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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