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麦笛,一片乡愁(乐华泽)
吹麦笛、
吹麦笛,
麦笛吹的阵阵响。
前面走来个小故娘,
少年儿郎一起吹,
唏皮,
唏皮,
姑娘脸红了,两眼泪汪汪。
回忆蒙尘,记忆中的孩童时代无忧无虑的快乐不再清晰。那一段时光太多的是在田园中疯野。但吹麦笛唱童谣,却剪影下来。
谷雨时节,夕阳西下。淡淡的暮光留恋着春绿的大地,亲吻着这片盎然的麦田,疑似恋人间一天柔情告别,难离难分,光的唇温也是乎湿透着麦田的相约。如此美好的胜景,配上了三三两两的人群,穿梭在麦田小道。这种童话般的美丽沐浴着阳光的味道,展现着清纯的稚笑,那样无暇。这时,一个小男孩拔起刚起身的麦秆,柔嫩的小手咕弄着,做起了麦笛,有一种别样陶醉的深情。这个田园的胜景,就是我孩童时的独享。
麦笛很简单,拔一根麦秆,抽出麦心,掐去麦头,捏扁一边,就在捏扁的一边吹。麦笛的旋律很单调:唏皮、唏皮,别无二律,清纯的一洌泉水。可我们孩童时也只有这个春天,也只有麦笛相随,单调的麦笛旋律,如同我们单调的童年。
吹麦笛的快乐,也时常伴着伤痛。做一根麦笛,意味着一棵麦苗的死亡。一朵未开的花蕾凋谢了,没有籽,但给我的童年是别样的风味,别样的愉悦,也可以说有痛并快乐着。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农业生产还处于农村大寨化。一到春天,我们那时五、六岁的孩子不是现在的孩童相约春天,走进自然呼吸生态,更不是依偎在父母跟前旖旎,要好吃的、要零花钱,而是每天傍晚背着一个草编袋子,叫“网笣”,去田里“挑草”。由于,我们个头小,所以“网笣”也小,跟现在初中生大书包差不多。“挑草”,可以用现在说法“打猪草”。每天一“网笣”喂猪,这是“必修课”。只有把猪喂大了,我们才有读书的学费。也就在这个空儿,我们几个男孩,会偷偷地做麦笛、吹麦笛。
有一次,邻家女孩也“挑草”到了我们身边。我们几个男孩子,吹得更起劲,“唏皮”“唏皮”地追着邻家女孩吹。没有想到,邻家女孩果真哭了,飞跑回去。这下,我们慌了神,知道出豁子了,忙拎起装满草的网笣,飞一样的跑回家,喂了猪。然后,几个男孩各找一个泥墙草帘里躲藏起来。泥墙草帘,是七十年代苏北农村普见的,即泥墙上围起草编的帘。尽管自认为躲的妙,但还是被邻家女孩找到了。那一晚,真得好惨。我被生产队长狠狠地训了一个晚上,厚道的父母也被队长叫到队房里骂了一通。一字不识的队长不知那来的学问,说了一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斤粮”,引经据典的训话,直扑我那幼小的心灵。最后父亲写下保证书,才算了事。在月明星稀的深夜,我才被“释放”回家,轻启了草栅门,扑在床上和衣而睡,心里却骂着是哪个鬼东西发明的麦笛,幸好父母没用“家法”。但从那以后,我一次也没吹麦笛。
十多年后,我任村民组长,竟新奇的叫组里的孩童学吹麦笛。这并不是追寻岁月飘逝的空间,或是我与老队长踢脚。而是觉得诗意田园,缺少了生活的韵律。可孩童们小嘴呶了老高,“这多没意思”。孩童们的话很朴素,多少给了我伤感,这味道有点哽噎,细想想,也不尽然。是呀!我们那个时代物质溃贬,孩子的春天,不是“挑草”,就是追蝴蝶,挖野菜,再不来个音乐剧——吹麦笛。而今的生活,那个农村孩童还再自己做玩具?
吹麦笛,唤醒了我对春天的乡愁,对某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田园生活的乡愁。也许,我们这一代人,如果说回眸的孩童时代是农业文明所恩赐的最后余辉的话,那么,我们的下一代的回味,一定是卡通时代,而不是田园风情。
转自《塘河》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