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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空行囊去五台(余江)

发布日期:2015/7/10 11:06:43  阅读:1521  【字体:
 

 

今年比往年推迟十多天去五台,天气温暖了很多。

还是五个人,带着空空的行囊,聚首北京,自驾出发,从京石转京昆转保平,全程高速,三个小时。高大师托五台的福在我行文的时候已经在上市公司的管理层股东会上落座了,杨策划这几年的丰收自不别说,第一次加入的登江王总是我们共同的挚友,还曾是我十年的搭档,所以一路上欢歌笑语直奔普华寺,卸下大包蔬菜,落座在妙生大师的客堂,像群流浪汉,找到一个居隅,如放逐者,停到一个站台,心慢慢静下来。

五台不是风景区,更重要的是我们不是看风景的人,所以没有任何器械设备,五台很温暖了,也所以我们没有什么行李。流浪和旅游的区别,大概就是空空的行囊和缺失的浪漫。几个人在古刹深处反复听经听解,可是我们看到五台的夕阳很美,那些虔诚的朝圣者很美,静夜里的暮鼓,悠扬深远,飘摇在昏暗的灯光里很美。它伴着大师平和的佛语,直奔苍天,既象是从远古缓近,又像是逝去来生,一如佛经里往世,今生和来世,这暮鼓晨钟定然比我心更懂得大师的佛经,它更似一位高深的大师还在高处修行,所以了然不语。

为什么我们要一次次来五台?我不是僧人,不是居士,人生有许多的风景,这里几近荒芜。我曾经为自己设计多个理由:五月是我出生的季节,我有点佛缘,我想试着几个人反复到一个地方的旅游的方式,刻意创造一个记录。几个朋友形成规章,为自己为家人祈福平安富贵……如此等等,或许这些答案都有点,但又不全是,很多次,我冥想这一个问题。

我从夕阳的余晖看到夜色浓浓,直到依稀进入梦香,仍然不解。寺院红墙金顶和落日的双重炫目中夹着青山和暮霭的安详,在梦樈里影影绰绰,然后又慢慢退出繁华的一天,一切的一切归于黑漆漆之后,那些隐约诵经的声音、幡动、暮鼓以及远方的犬吠被酥油灯的光串起来,打了个死结被扔到天外,只有我的问题躺在五台山的夜里。藏在灵魂深处的这个答案,缩成一团,幽幽然飘着,若隐若现。是的,我比较上面与朋友、家人解释的理由和那个不解的答案,它更混沌也更圣明。甚至让我觉得我真的会五十次上五台,会五十次同样在五月的天空里,大概同样的几个人上五台。

仿佛十年的历程可能证明点什么了,我有时候会这么想,尽管这点“什么”同样混沌不明。或者能够肯定的是,我与其说是去接近五台,不如说是在贴近自己。将在舒适的环境中,在大千世界里的伪装一件件剥下来,在这个没有炽烈季节的深山里,在可以听出泪水的暮鼓声里,看见赤祼祼的,空荡荡的我。那是一个疲惫的,脆弱的,无助的我,那是一个单纯的渴望自由的我,那是一个站在生命原点的孩子,懵懂无知,孤独无助。

很多的事,年轻时不做,便此生永决;有那些的事,年轻时做了甚至形成一个习惯,便做出一个永恒,那么中年也很青春,晚年也有味道。

席慕容曾感叹“青春是本太仓促的书”,年轻时读,把它作为情书的佐料,把它看作“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笑柄。年过不惑,发迹稀少,恍然觉悟青春只剩下尾巴,我还没有留得下太多的笔墨和豪情,也没有建立起让孩子骄傲,让社会觉得有意义的东西,我青春的章节,填满了平庸和妥协。我自己生活的底色,生命的命题在哪里?十多次五台的历程,是让我在这里找寻吗?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愿只做我自己,不做一部机器,一个自动装置的机器,一个原地转动的机器。

前日看过一本书《死在路上也不错》,是香港中文大学的毕业生周榕榕的作品,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子,用了半年的时间,一个人踩着单车去西藏,再用半年执笔把游历成书。看来我这今生做不到了,学习也相差甚远,去拉萨可以,踩单车不行了,阿里和象雄古国似乎有点遥不可及。二十多年前四川一位叫蔡蓉的青年画家,笔名巴荒,从19875月,又是一个5月里的一天起入藏十年写成游记《阳光与荒原的诱惑》,并出版同名画册,这本书再版了九次,每一次都让我有惊喜的发现,第九版是美文配彩照的,这本书22万字,我读了三、四遍,很多年前,很多时候在世俗的职业经理人繁琐生涯中,它成为我夜灯下静心思虑,渴求自我的心灵的慰藉,是我那一段漫漫长夜里精神家园的一片绿洲,我曾经把它推荐给十几位读书人。那些地方,描写那些地方的美文,每每想起来,都令我心绪无涯。五台和这些离阳光最近的荒原是我生命的原点吗?有一天我终归尘土,我的孩子们能把我埋藏在这些地方吗?

我知道周榕榕、巴荒,还有很多拓荒者,她们是用生命旅行的人,是用生命写作的人,是背离群体思考自己、体验生命、摆脱奴性的人。她们享受了超越辛劳这个极点的人生风景,她们用空空的行囊收拾了一路的生命价值和人生历炼。

其实,十多次五台之行以及类似这样的历程,包括无数次冈底斯、雅鲁河、果子沟、喀纳斯等等的心灵之旅,都使我无法辨清,从 冰河季进化过来的我们,其短暂的生命过程里,有多少是真正的自我和妥协的抗争,有多少是心灵的眷顾和理性的思考,有多少是文化的追寻和情感的释怀,有多少是人类神圣职责的驱动和唯美的追求。有没有?有没有努力的趋向?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面对这样的提问,我不能无言。

于我而言,是带着几分天真和希冀反复走近那份偶然,并希望从这个偶然中挖掘那份天真和希冀。多年以后我坚信我会发现新的天真、新的希冀。这不是动力而是本能,这不是驱使而是回归。五台之行,使我已经越走越深,空空的行囊不仅没有盛放,而且越显空大了。

 

转自《塘河》杂志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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