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站长(王金厚)
是我突然辞职的,五天的工资自然泡汤了。
新上班的单位贾府街社区卫生服务站,距平济约2公里,站长姓卢,是当初为民门诊部的创办人之一,后来退股了。
卢站长才三十七岁,原是镇医院的一名内科医生,5年前离岗到贾府街社区办诊所,后来诊所改为镇办社区卫生服务站,他成了承包站长。
该镇共有十多个社区卫生服务站,每个站的临街玻璃橱窗上都端端正正地贴着“政府投资·财政补贴·服务社区·实惠群众”的醒目字牌。很清楚,社区卫生服务站是政府举办的最基层的卫生网络机构,它肩负六项卫生职能,如预防保健、计生指导等。当然,其中也有一般疾病的诊疗服务。
在这里上班我感到心里踏实,原因是只有10个人的小单位,政府每年都补贴七、八万(以社区常住户口人均12元下达),缺口的部分包括房租、规费和其他杂支只有30万元左右。这里人口高度密集,从就诊量来看,无需在患者身上多动脑筋,以政府办的形象展现在群众面前,老老实实地提供诊疗服务,法定收费完全能应付开支,甚至还有积累,作为风险金备用。
然而,实践下来并非如我想象。卢站长对来自省内外的医技人员的政策是:以各人职称确定基本工资(底薪),最高的主治、主管等中级职称每月1100元,最低的见习护士800元,如每月业务收入在9万元或9万元以下,各人已满出勤26天就拿这么多。如业务收入大于9万元(站长不算,每人产值超1万元)以上的,超出部分的2%为职工奖金,例如,每月产值达15万元,那么职工即可有1200元奖金按各人底薪比分成。另外,每开一个吊针,医生得1元,护士药房共另得1元,如果是晚上7点以后开的吊针,医生护药各得2元,如果是晚上9点以后开的吊针,医生和护药各得3元,如果是晚上11点(下班时间)以后开的吊针医护各得5元,以收钞机上的电脑打印时间为准。
卢站长的这个英明政策最大的诱惑力就是开吊针,正常每天早七点到晚七点如开40个吊针,医护两级就可各得40元奖金。如是晚上七点以后再开吊针甜头就更大了。年轻的医护们也很高兴,他们说外来就是挣钱的,熬点夜没什么。就诊者也很满意,他们多数均有医保,有点毛病晚上下班看看,医生还能开点水吊吊,躺在整洁的床上看看电视,还有空调恒温,自然感谢医生,反正医保留下来也拿不到现金。
城里的收费是规范的,一个吊针注射费是2元,床位费是8元,输液器和兑药针筒等材料费是4元,水和药费不算,单费用就是14元。
卢站长很善于经营,他对群众经常使用的口服药如阿莫西林等常把价格压在法定价以下,和周边的药店几乎同价或更低,而吊水的针剂则严格执行法定价格(平均批零比约1:5)。
卢站长和医保对象的亲和力很强,他们需要的保健品、滋补品等他几乎都能满足,而打出来的结帐单还是该报销的其他药品。卢站长与时俱进的激励机制和积聚靠拢的人气,自然使他的业务收入也与时俱增,据三年前从外省来此的路医生说,这里的业务收入从03年的80多万,现每年都以30万的增幅递增,预计今年可达170万左右。卢站长个人的年收入也在以近10万元的增幅上升,估计今年可达40万以上。
由于卢站长对人民群众的服务周到,人民群众自然也给他应有的享受,他不但拥有两套房产,还有高档轿车,还有……。
卢站长很善于社交。早在为民门诊部他没有撤股的时候,他就给我们两个电话号码,他说:值夜班如碰上意外麻烦,这个号码是警务站的,你提上我的名字他会立刻就来;这个电话是我的哥们老大,如遇上有闹事苗头,你叫他来几个十分钟之内就会到达。
苏州这几年来一个区的卫生局长一年下来的工资加奖金一般在10万左右,而一个镇的卫生院长一年下来工资加奖金往往在10-13万之间,而一个服务站的站长年收入是多少?从报表上看也很有限,但大家心知肚明,所以象卢站长等人不但社交上“得道多助”,而且在卫生系统更可谓神通广大。
卢站长聘我不是充实贾府街卫生站力量的,而是备军拓战之用。他已在开发区白庄又承包了一个社区服务站,房子是该居委会提供,室内硬件是开发区医院提供(包括中央空调),卢站长负责招兵买马,承包实际运作,能完成6项功能即可,当然,在政府定额补贴的基础上他要自负盈亏,更要承担医疗风险!
卢站长对自己的事业很专心致志,不该了解的东西他无需了解,闲谈中有人问他家附近的53孔桥为什么叫宝带桥?宝带桥跨越的小湖为什么叫澹台湖?他觉得问的好笑,他说这就象你的名字是别人起的罢!有人问马路那边的药店周边一棵杏子也没有怎么叫杏林药店?他说近年来银杏的价值逐渐被人们认识,杏子制剂已成畅销品,可能是老板希望自己的药店象杏子一样畅销吧。他还加了一句,杏树是长寿树,子孙树,杏林当然是好名子。听到这一“高论”的人既不敢解释又不敢笑。
不知为什么,在为民门诊部换了老板以后我们有一种做狗的感觉,是一只最卑鄙的专咬病人的狗!到了平济和贾府街以后又有一种是别人使用的工具的感觉,一只无形的鞭子在赶着每一个医生拼命地向患者身上掏钱,千方百计地向医保掏钱,一个高尚的职业成了和病人竞争的对手,和政府的福利事业——医保竞争的对手。一个晚年生活有足够保障的退休医生,多少还有点良知,
摘自《橙黄橘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