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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医患情怀(王金厚)

发布日期:2015/12/27 10:55:50  阅读:1987  【字体:
 

 

 

  地处苏北水乡湖荡边上的大陈庄,近年来通上了水泥路,一下子结束了偏僻、闭塞的漫长历史。滚滚车轮给这个古老的村落带来了苏醒、开放的活力。各种交易也应运而起。树贩子瞪大双眼对深藏“闺门”的古榆、香樟、银杏等珍稀大树如获至宝,以不菲的价格不断运往城市。一日,大陈庄往日的大队部一侧,突然来了两个年迈的“树贩子”,他们见到四棵高大的杏树挺拔健在,要以重金“买下”。于是,一位中年人对他们讨价要价。一位老妇人出来说:“对不起,这树无论多少钱是不卖的。”正在谈话之中,不远处走来一位牵羊的老人。那位老人和城里来的两位“树贩子”相视片刻,立即拥抱起来。一个说:“高医生、张医生,我想你们啊。”一个说:“老支书,你头发全白了,我也常想你们啊。”三位白发老人紧紧地搂在一起,热泪盈眶。惊呆了那位故意要价的中年人。

  当老人们到屋内坐下时,那老支书突然对那中年人说;“儿子,快跪下,这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我常说的省医疗队的高医生。”那中年人在诧异中突然回神,在父亲的指使下,竟真的要下跪致谢。那高医生连忙扶起。高医生说:“我们不是来买树的,是专程来看树的。近年,农村中名贵大树不断移向城市,我们生怕这四棵银杏也被移植,故我们特来看看。”那老支书说:“高医生,这树本来就是给你们栽的,现在你们需要移去,理所当然,我们也了了心愿。也让城里人知道,你们当初下乡送医送药,没有白来。”高医生说:“老支书,你误解了。这四棵银杏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精神安慰,最大的人生骄傲,职业骄傲。也是我们和大陈庄人多年相处相亲的见证。我们怎能移走呢?我们来的动机是,如果杏树卖了,想知道一下卖往何处了。如果杏树仍在,我们想丢些钱给树的主人,以表我们的思念之情,更希望它能长在常青。”

  就在这真实、感人,也置下悬念的现实生活的一幕中,《杏林骄子》向我们回顾性的展示了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叶,省医疗队在“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号召下,一支三人小分队进驻大陈庄多年的一幅幅往日的医患相亲的生动画面:

  ——1965年的一个夏天,分别来自苏州无锡两家三级医院的高、张、唐三位医生,被省医疗卫生工作队指派到严重缺医少药的苏北老区大陈庄。在敲锣打鼓的欢迎大会上,当年才30几岁的大队书记——今天的牵羊老人——出语惊人。他说:“当年日本鬼子在大陈庄无恶不作时,共产党派来了新四军三师为我们赶走了鬼子。今天,天下太平了,党和政府又派来了卫生工作队,帮助我们除害灭病……”

  ——一个仅3000多人口的大陈庄,赤日炎炎的高温下,正是三夏农忙时,每天却有几十人要钻进棉被里,怕冷,寒颤——疟疾在流行。在大队支部的组织下,医疗队带领卫生员们天天摸黑送药。几百个应服对象同步服药,在“看服下肚“的要求下,常常深夜才能回家。

  ——几里长的荡滩里,有着丰富的物质资源。面对村里的几十个橡皮粗腿,人们却不敢下荡。原因是那里有丝虫病的中间宿主——虰螺。医生们和卫生员们一起,圩滩、出水、灭螺。大白褂成了泥大褂。

  ——伤寒、副霍乱、麻疹、灰质炎,这些怪怪的传染病,同样威胁着每个人每个孩子的生命与健康。医生们徒步从十几里外的上级医院领回疫苗,一针一针,起早摸黑,逐户登门,给每个该接种的人接种。

  ——“秧黄病”(疲劳综合症),创伤引起感染,钩虫引起贫血、异食,蛔虫钻进胆管里,菌痢,肠炎,呼吸道感染等等。这些常见病多发病常使大队部侧面的小诊所座无虚席。医生们顾不上吃饭。睡了,有人敲门了,病人来急诊了,哪有什么上班下班。

  ——一个5岁的小孩,皮玩中把一个蜜枣核呛进气管,窒息,紫绀,像一条灰色的死鱼被抱到诊所。在一声救命的呼喊下,做父亲的双膝跪倒了医生面前。高医生脑子一闪,吸痰器?呼吸机?瞬间他把孩子抱进怀里,让孩子的胸部垫到膝上,扭转头,捏住孩子的鼻孔,口对口拼命一吸,蜜枣核连同痰液进到了医生的嘴里。孩子从死亡的路上逃了回来。

  ——农药中毒,双瞳细如针尖。转诊,太远了。小路泥泞,有可能死在路上。于是,医不离患,输液,用药。患者生还了。

  ——计划药品不够使用,三位医生和一位土生土长的老中医栽种了一百多种中草药,千方百计为群众少花钱治好病。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繁忙的工作中,医疗队还利用阴雨天或者晚上培训卫生员。深入家家户户宣传卫生知识,帮助群众管水管粪改厕所。

  等等,等等。

  在那边缘、落后的大陈庄,在那个一声铃响,人们的骨骼肌运动就是唯一生产力的年代,在那些单纯、善良而又贫困的老百姓面前,小小医疗队的医生们一下子成了大众的天使,救星。甚至是亲人,恩人。

  于是,送菜的,送蛋的,甚至送来鱼虾的,几乎天天发生。医生说:“我们是党和毛主席派来的医生,我们月月有薪水。我们怎能白吃你们的呢?收钱可以丢下,不要钱请带回家。谢谢”。

  于是,在次年的春天里,在两间小诊所的前面,被人悄悄地栽上了四棵小小杏树。小诊所的门缝里被人塞进一个小小的红旗子,上书《杏林骄子》。落款是大陈庄全体社员。

  正值医疗队和村民们鱼水相亲之时,文革发生了。医疗队回城斗批改了。四十多岁的唐医生因57年反右时定的是中右,理所当然的接受批斗了。高张两位则感到混乱,空虚。虽然医疗条件优越,但工作环境却硝烟弥漫,使人惶惶不安。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1969年的夏天,各大医院要下放三分之一的医技人员到农村基层,边工作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高张二人因有光荣历史,并不在下放对象之中,但他们却打了报告,要求再回大陈庄。

  回到了别后二年多的四棵银杏树边,他们有一种莫名的充实感、满足感。也有一种甜甜淡淡的职业自豪感。面对一副副朴实热情的笑脸,面对锅灶尚未就序时一家家争相端来的热汤热水,那空气里仿佛在回响着一首轻轻对唱的歌声:“我爱你,我们的生活里,不能没有你……”。“我爱你,你是鱼,我是水,我的今生只为你……”。

  1978年,在大陈庄已有了自己永不走的乡村医生以后,在拨乱反正之中,两位当年上海医科大学的高材生——高张两位医生——又回到了苏州。

  四棵高大的杏树则默默的挺挺的留在了大陈庄。

  往日的医患相亲也像杏树的根根絮絮深埋在大陈庄干群的心底里。思念则留给了每一个知情者。

  时隔30多年,两位白发苍苍的知名教授——当年的高张二位医生——步履蹒跚地专程来看四棵杏树,斯情斯意,真是是可解亦不可解。

  “往事越千年”正是“魏武挥鞕”时,董奉先生(与华佗张仲景号称建安三神医)医技高超,医德高尚,“君为人治病,不取钱财,使人重病愈者栽杏树五株,轻者一株,如此十余年,计得十万余株,郁然成林。”

  从此,在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长河里,“杏林品质”就成了医家的追求。杏林就成了人们对医家的雅称和敬称。

  在建国早期,在物质生活极为贫困的年代,两个城里的医生,走到了极为需要的基层,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以“我们是党和毛主席派来的医生”的自尊自重,被百姓们誉为杏林骄子,真是银丝何惜,此生足矣。

  长篇纪实文学《杏林骄子》是我院一位退休医生的自娱自得之作。他在胃肝局部切除术后,不遗余力,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后辈展示一代医家的精神风貌。他要呼唤什么?作为一个今天的基层卫生人员的我,不能不扪心自问。

  时至近年,社会进步了,经济繁荣了,人们的生活水平和健康水平都极大的提高了。特别是医疗条件更是极大的改善了。但医患关系却出现了紧张现象。信任危机。“医闹”“索赔”。在和谐社会里,在救死扶伤的圣地,往往时不时就拨出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原因固然很多。但作为医方的我们,是否倾心了,沟通了,尽职尽责了,也应自省自省。特别是我们医务人员的人生观,价值观,职业的价值追求等等,是否也要深省深省。是否意识到我们从事的卫生事业是我们党为民服务的最具体的最重要的内容之一。

  

 摘自《橙黄橘绿》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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