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炒肉丝(无雨)
中国菜讲究个色、香、味俱全,色、须色泽明快、搭配清晰,香、要顶风十里、沁心开胃,味、自然得入口怡然,不知老之将至。这番讲究,非一朝一夕之功,清人曾叹曰“为官三世,方知吃饭穿衣。”此话不假,说发逆造反年间,天朝圣兵一日发迹,便不管季节气候,只要不违制,什么贵往身上裹什么。好比咱们上世纪末的农民企业家,外面穿一双排扣套装,里面奇峰突起一艳丽高领衫,徜徉于厅堂厨房,施施然亦无所不安,都拿自己当蔡国庆了。
这穿着还好模仿,实在不行我学赵本山穿唐装,可人家怎么吃您知道么?学那蛮夷吃沙拉,搁番茄酱,大刀割牛排小刀切黄油,您就享受了?水浒好汉也这么着,说“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异样穿绸缎,论秤分金银。”人管那叫享受,好汉们也就在蛮夷这层次混了。
西学渐进那是好,可这吃还得首推我中华上国。莫道我食古不化、冥顽不灵,这便说一家常菜“洋葱炒肉丝”——某日我与此菜桌间相遇,着箸中途突觉‘葱味与口味齐飞,荤白共素白一色’,此乃中华厨家之大忌,如何便上得了台面?停箸沉思片刻,叹曰:“呜呼!蛮夷误我!”若是一出戏,此时必有一凑趣的追问:“先生悲从何来?”“自盘古开天,三皇五帝,天厚中原,四夷宾服…” 云云——这是准备戏里用的。大白话就是:外来物种,他奶奶的纯粹外来物种。
话说早年咱中原以外进来的物件都有注册商标,譬如汉魏年间进来的(待考)“胡”字系列—— “胡床”、“胡琴”、“胡椒”;唐代进来的(待考)“番”字系列——“番瓜”、“番薯”、“番茄”;清末及民国进来的“洋”字系列——“洋油”“洋火”“洋芋”“洋葱”......
这“洋葱”就纯粹一外来物种潜伏进我上国菜系,可惜未及三代,且学养不足以补之,搁哪儿都跟那开宝马的阔少似的夺人眼球。
要说蛮夷这“洋芋”、“洋葱”实乃两大恶菜,“洋芋”出淀粉,罪在浑汤、混色;“洋葱”生怪味,过有呛眼、熏鼻。这等俗物,却为蛮夷居家之必备、待客之常用,更随肯德基、比萨饼抢滩中原,引领新新人类饮食潮流。如此这般,不定若干年后全聚德的菜谱上出个“清蒸异形”、“油焖ET”啥的,也未可知!
——“由是观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司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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