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蚕豆(严锦宇)
下班途中,路遇一卖花的地摊,满眼的姹紫嫣红中一眼就喜欢上了那盆绿油油的叶子。
问老板娘,那叫什么花?答曰:“绿豆瓣。”搀着小孙子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农村老奶奶接口说道:“什么绿豆瓣,豆瓣绿的,不就是盆蚕豆秧子吗?”
细细观看,还真像,无论是叶的形状,还是茎的颜色与那破土不久的蚕豆秧形神俱备。蓦然间,那些关于蚕豆的记忆就像一首纯情的民歌款款而来。
儿时的乡村,农田里似乎一年四季都有人在劳作。当严寒将至,金黄的麦种被盖入平整的土地,墒沟挖得笔直,田埂、地头铲得光溜溜的时候,母亲就会肩扛大锹,手提豆种,然后命令我拎着淘米萝跟她到地里点蚕豆。母亲在墒沟边、田埂旁、地头上,用铁锹等距离地挖出一个个洞口,当打开泥土的瞬间我像投弹的专家,快速而准确地向洞里扔下三颗豆种,母亲轻轻地一提锹柄,锹边的泥土缓缓落下,洞口重又覆盖起来,豆就舒舒服服地在地下那温暖的小窝里孕育着一个个新的生命。
当万木凋零,大地一片萧条冷落的时候,蚕豆却像个不屈的勇士,鹅黄的嫩芽奋力一挣,一抹新绿破土而出。风霜雨雪虽会刺伤它的肌肤,却无法折断它的筋骨。
几场春雨过后,蚕豆叶子绿得像碧玉一般,圆润而温软,身子也如雨后春笋般节节上窜。当油菜花高傲地开满枝头的时候,蚕豆花不声不响地躲在绿叶底下开出一朵朵紫色的花儿,形如美丽的蝴蝶,中间还有一对黑珍珠似的小眼睛。不几日花儿谢去,嫩得如水的蚕豆就被包裹在毛茸茸的豆荚中。性急的孩子上学时随手在路边拽下一颗扔进嘴里,一股青涩夹着点点甜味。当豆荚稍稍饱满后,我们就会将蚕豆从墨绿色的外套中剥出来,用针线将其串成一串放在饭锅里蒸熟,然后将那如同玛瑙般的蚕豆项链挂在脖子上,小朋友们相互炫耀着咀嚼着,惬意极了!
麦收时,在阳光曝晒下的豆荚由绿色变成了黑色,藏在豆荚里的蚕豆却变成了褐色。蚕豆经过播种、发芽、开花、结果,最终又回归了它的本色,只不过当初播下的一粒种却繁衍出了万颗籽。
当大雪纷飞,冰封大地的时候,无数个夜晚,一家人围着火盆团团而坐,火盆里的豆子嘎叭、嘎叭地炸着,大家一边唠嗑,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炸蚕豆,憧景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明天。
又到了种豆时节,黄昏中,我用一颗素心慢慢地播下了一畦蚕豆,也播下了一季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