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的孤岛(松哥)
有一年,家里来了个复读生,他比我大好几岁,功课很好。父母觉得让他和我住一起应该对我有好处。然后,我们两个男生被安排睡在了一张床上。同吃,同行,同住。一年的时间里,我们除了正常的上课、自习外,还经常打球,聊女生,偷偷抽烟,逃票看电影,由此培养出来的感情你能想象得到。
后来,中考终于结束,他如愿以偿考上了中专(那时候中专是国家包分配的,特别牛逼),我考进了重点中学。当我们开始忙着聚会狂欢时,他不见了。直至后来的许多年他一直都消失着,不跟我联系,始终杳无音讯,也不跟其他任何同学联系,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让当时年少的我很受伤。但时至今日,二十年过去了,我理解当初他因为用别人的名字考试,不方便跟外界联系,怕影响到什么。我也知道他如今在家乡的那个县城,却已没有联系他的欲望了。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大概也是一种境界。
每个人的一生并不长,遇到的人却很多。来来往往的多了,于是就有人成了你的“曾经”。曾经轰轰烈烈,如今风轻云淡,再也无人提起。
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感受到“缘分”这个词的神奇意境。许多事,回过头想想,都觉得是一场久违的安排。
比如,去新疆的时候突然想起失散了三十年的儿时小伙伴,回来没几天竟然联系上了。
比如,从前对查济没什么印象,但最近突然非常想去,然后一番周折终于成行。
比如,有人翻看我们杂志,然后顺藤摸瓜找上门来,成了互相点赞的好朋友。
这是火辣辣的七月赐予我的缘分,让我一度想入非非,觉得生活充满了诗意。
如今的我已是中年,跟从前的自己一样,不讨厌相聚,也渴望激情。不同的是,我已懂得取舍,向往有诗意的生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什么适合自己,知道不能触碰什么。
中年男人在考虑自己的同时,必须考虑别人的感受。这就是为什么暖男都是大叔的原因。那些曾经放不下,伤不起,丢不了的往事,到了中年就会自动痊愈。
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因为心里早已荒芜人烟。所谓相信缘分,其实是对现实和往事的包容。
我是大叔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自以为成熟了。但我对小小松一天天长大成人的事实感觉沮丧。
我记得小小松蹒跚学步时他的欣喜,记得他在我的肩头歪着脑袋睡着的样子,记得他一个人玩玩具时嘴里发出的憨憨萌萌的旋律,记得下班后他扑到我怀里的感觉,记得他在商场玩具柜前渴望的眼神,记得他扮演大人给我们讲故事时的口吻和神态,记得把熟睡的他从大床小心地抱到他自己的小床……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我们无法改变,包括孩子们的成长。很多事他根本想不起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我只会自责在他无忧无虑的童年里应该做得更好些。我见证着他的童年走了,就像送走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缘分。
在我们长大成人的过程中,许许多多的人因为读书、搬家、结婚、出国、经商、离职、分手等等这些人生境遇,让曾经的伙伴、朋友、同事和恋人从此握手道别。说好了的“常联系”,却在以后庸碌的生活里成了一种难以兑现的理想主义情怀。
那些不经意的告别,很可能是一场缘分的终结。尽管偶有联系,但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改变,改变着人们,也改变着你。
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大,能真正找到“有缘”的人却很少。那是一种彼此愉悦,不点破,不声张,却又深深懂得的感觉。
在这世间漂流的我们,已习惯了颠沛流离。相逢时轰轰烈烈,离开后云淡风轻。我们在各自的城市里奔波忙碌,有着自己的圈子,讲讲笑话,喝喝酒,过得不好也不坏。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那一段恋恋风尘,从流年岁月的某个午后开始,爱得频频回首,却被时间的雨冲垮成难以逾越的沟壑。有时候,谁也不曾说过再见,谁也不曾忘了承诺。但这些年来,总有些失联很久的人,会突然让你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