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仁挽陆秀夫诗小记(唐明白)
吴师道,元朝曾任礼部尚书,其著有《吴礼部诗话》,其中记有陆秀夫挽诗与龚开诗画事,因皆予乡人,阅后遂录以共享。
陆秀夫抱幼主沉海,诸公作挽诗,惟盛元仁一章为冠:“紫宸黄阁共楼船,海气昏昏日月偏。平地已无行在所,丹心犹数中兴年。生投鱼腹不见水,死抱龙髯欲上天。板荡纯臣有如此,流芳青史更无前。”盛号虎林。
紫宸、黄阁都是皇宫之代名词,可是这一切都上了楼船,四处漂泊,所以说“日月偏”。虽说大宋皇帝已经无法在陆地上行使权威,但是陆秀夫却一颗丹心,幻想着中兴大宋。板荡,本来是《诗经·大雅》中的两篇,讥刺的是周厉王荒淫无道,祸害国家,此后便以板荡指称政局变乱或是社会动荡不安。宋末是板荡之世,而此时却有象陆秀夫这样的忠纯笃实之臣,所以诗人称赞其“流芳青史更无前”。与陆秀夫同在李庭芝幕府任秘书的龚开,在《文陆二丞相传》中论云:“天下学士大夫,二三百年祖宗培养作成之泽,薰蒸者久,忠臣义子或死节,或死事,盖无愧焉。卒之文宋瑞、陆秀夫,前后死国,精忠激烈,诚有在于天地,而不在于古今者。”其大意就是说南宋对学士大夫的正气培育大有回报,这也可以让我们更加感到对全社会的“养气育魂”工作的重要。
盛元仁此诗不见于《陆秀夫史料与研究》,而较该书所录之诗,盛诗实为对陆秀夫抱幼主沉海超越之作。特别值得注意的有这样几点:一是此诗话记陆秀夫为抱幼主沉海,与负帝蹈海略有区别;二是元时有诸多悼念之作,说明此时陆秀夫忠君之义已经为时人所崇;三是此诗称陆秀夫“丹心犹数中兴年”,又称“流芳青史更无前”,可谓与陆秀夫推崇备至。
在这部诗话中,还记有龚开画马题诗之事。龚开宋之楚州人,也是我们的乡贤,是记录陆秀夫英雄事迹之第一人,而其诗书画也是一时之选。此三马图自然无法可见,而其题画诗得《吴礼部诗话》而存于世。
龚开圣予工诗,善画马,篆录亦奇古,每画题诗于后,尝见三幅皆佳。《高马小儿图》诗云:“华骢料肥九分臕,童子身长五尺饶。青丝鞚短金勒紧,春风去去人马骁。莫作寻常厮养看,沙陀义儿皆好汉。此儿此马俱可怜,马方三齿儿未冠。天真烂熳好容仪,楚楚衣装无不宜。岂比五陵年少辈,胭脂坡下斗轻肥。四海风尘虽已息,人材自少当爱惜。如此小儿如此马,它日应须万人敌。老夫出无驴可骑,乃有此马骑此儿。呼儿回头为小驻,停鞭听我新吟诗。儿不回头马行疾,老夫对之空啧啧。”《黑马图》诗云:“八尺龙媒出墨池,昆仑月窟等闲驰。幽州侠客夜骑去,行过阴山鬼不知。”《瘦马图》诗云:“一从云雾降天关,空尽先朝十二闲。今日有谁怜瘦骨,夕阳沙岸影如山。”
从“四海风尘虽已息”以及诗人自称“老夫”来看,《高马小儿图》一诗当作于宋亡之后,龚开不肯出仕为官,而以画马作诗度日。此中写沙陀义儿之骁勇,绘声绘色,令人称道。“呼儿回头为小驻,停鞭听我新吟诗。儿不回头马行疾,老夫对之空啧啧。”更是传神,诗人称其为人材,期盼“如此小儿如此马,它日应须万人敌”,这其中自是寄托中重整河山的壮志。龚开回报宋朝之恩的方式与陆秀夫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其同样可以称得上“板荡纯臣”。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人们常称陆秀夫为“海国孤忠”,这其实并不准确。《宋史·瀛国公本纪》记云,陆秀夫蹈海之后,义士随之蹈海十余万人。(卷47)这十万义士,其中相当一部分应是追随陆秀夫的江淮志士。我们应该明白,正是有这样的十万义士,陆秀夫才能支撑起南宋最后的抗元战争。陆秀夫之忠烈感天动地,我们不能忘记陆秀夫,也不能忘记十万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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