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玉清致陈中凡函札笺释(徐雁平)
尽管前两年有些关于《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的批评意见,但我仍然相信它是这些年中的一本颇有影响的好书。它或许是文化转型的标志之一。书中复活了陈寅恪还有他坚持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还复活了一大批特具文化意蕴的人物。冼玉清(1894~1965)就是其中的一位。她是受人敬重的诗人、学人
冼、陈之结交,大概在1934年至1935年间,其时陈任广东大学文科学长,冼任教岭南大学。现存冼致陈函札起自1940年2月1日,迄于1950年5月1日,共七通,散见于《陈中凡年谱》(书目文献出版社1989年版)及《清晖山馆友声集:陈中凡朋友书札》(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年谱》中所录信札颇有简省之处,后得陈中凡弟子
(一)
斠玄先生:
前奉大教,嘱介绍石太始教席。 彼此读书求道,意味相投,未有不关心者 。已向港大及岭大当局说项,均无反响。大抵今之办学者,均有其囊中人物,其他奇才异能亦不易见赏,可胜浩叹!
即请
大安!
晚冼玉清上二月一日
(见《年谱》第49页)
此信写于1940年2月1日,其时冼玉清在香港。据庄福生《冼玉清先生年表》所示,1938年10月12日,日寇于大亚湾登陆向广州侵犯,岭大宣布疏散(一部分到香港,一部分到曲江),10月21日广州沦陷。冼玉清避难澳门,后至香港岭南大学分校讲学。1939年春,她自题所绘《海天踯躅图》:“……岭南大学迁校香港,余亦随来讲学。栖皇羁旅,自冬涉春,如画青山啼红鹃血。忍泪构此,用写癙忧,宁作寻常丹粉看耶!”可见其心境。冼玉清是有名的藏书家,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有诗记之,称其“跋书何让沈虹屏,辨画真知管道升”。此次日寇入侵,其藏书所遭受之厄难,她在稍后的诗文中亦有记录,如其旧体诗集《流离百咏》中有《缺书》一首云:“一编得似荆州重,几卷探来邺架虚。苦忆琅玕旧池馆,芸香应冷子云书”。诗后有注“琅玕馆为予藏书处,精椠甚多,乱后不知下落”。(见陈子善《流离百咏和冼玉清的信》)到1946年3月她给陈垣的信中犹言:“敝斋书损失极大,尊著可以检赠者,将来望赐我一份也”。曾执教岭南大学的徐信符的藏书楼名南州书楼,冼玉清1935年编有《南州书楼所藏广东书目》,书楼此次亦遭重创,一部分珍本书移运香港,后葬于海水,存广州者遭日寇掠卖。信中所提“广东文物展览会”,是1940年2月以叶恭绰为主任委员的中国文化协进会在香港冯平山图书馆举办的。叶恭绰“在港极力倡导西南民族文化,一时风气丕变,因与同人举办斯会,以‘研究乡邦文化发扬民族精神'十二字为主旨,苦心搜求各地出品,虽交通困难,经费短绌,卒于两阅月征得出品五千余件,开会五日阅览者凡十余万人,为港地向所专有”。(见《
(二)
斠玄先生:
九月廿七大示夹入七月廿七 航函均悉。 敝寓在般舍道十二号,而信封写十三号,故不递到,然终以写学校地址为佳 大驾不能东返,未尝不叹造物弄人,安之可耳。玉甫丈时有晤面。云史丈为题旧京春色卷甚佳。闻石太始已返广州,任广东大学校长(即前中大)。盖汪政府极力罗致人才,而石又穷。饿死非人所能堪。愧无广厦万间以庇寒士,故亦不为刻酷之批评也。(人以汉奸目之。)八月二十八日玉清失眠怔忡之病,逾月未痊。此中痛苦不必向过来人缕述,至今仍未照常工作也。
玉清复十月七日
(见《年谱》第49页,此信写于1941年)
(三)
斠玄教授大鉴:
丧乱流离,孑身内渡。晤容肇祖、吴三立
道安!
晚学冼玉清拜上
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见《年谱》第51~52页,又见《友声集》第307~308页)
1941年7月冼玉清的《广东女子艺文考》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2月8日,日寇窜入广州岭南大学,冼玉清家被掠劫,12月25日,香港沦陷。1942年1月香港岭南大学疏散,6月20日她化名“冼清”在香港取得离境证,于次日乘船返澳门。7月中旬岭南大学校长李应朴 1892~1954 邀请冼玉清返回在曲江的岭南大学。9月抵广西桂林,梁漱溟前往致问,广西省政府赠“归国文化人补助金”。1943年4月1日出版的《宇宙风》(第130期)刊有冼玉清的《归国途中杂诗》,其中有“国愁千叠一身遥,又拨蛮烟驻瘦腰”(《初抵赤坎》),“鸡声未唱趁征途,天际犹悬一月孤”(《廉江道中》),“着破蓝衫踏破鞋,孤灯晚笛总伤怀”(《廉江道中行李尽失留滞盘龙作》)的诗句,后均收入《流离百咏》中。前后的经历,她还写入“抗战八记”中,即《危城逃难记》、《香港罹难记》、《故国归途记》、《曲江疏》。
转自《国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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