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鹏轶事(马效良李世安)
孙大鹏,原名汇潢,字海南,系原盐城县西乡大孙庄(现为建湖县颜单镇梅塘村)人,娶曾氏夫人,后迁钟家庄。清光绪丁酉科举人,曾为浙江省候补知县,署理湖州总捕府,乌镇县同知。辞官后返里,自号“大脱子”,又号“不痴”。大鹏先生学识渊博,长于诗文,精于书法。晚年捐献家产办学,致力于国民教育,在当地颇有影响。今选其轶事数则,以飨读者。
问跑了教书秀才
生于世代书香门第的孙大鹏,受祖父孙苞芗、父亲孙和衷、母亲张宝珍的熏陶,聪颖早慧,五岁就入家塾从秀才李澧会老先生攻书。不到一年,就读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启蒙书;九岁读完《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继读《周易》、《诗经》、《左传》等书。八岁破笔作文,十岁课对作诗,思路敏捷,文笔流畅,立意新颖,不同凡响。他记忆力极好,新书读三五遍便能背诵如流。大鹏幼年即善于动脑,勤于质疑。他从书内课外提出的问题,常常出入意料,往往连李老夫子也难以回答。例如园中开的花,颜色为什么有红,有白,有紫,有蓝;夜晚,太阳到哪里去了?《百家姓》、《三字经》是谁写的?等等。大鹏十一岁那年农历年关,李老先生因无法解答他提的一系列难题,借口年老力衰辞馆而去。以后,孙家又先后请了三位塾师,这三位老先生因禁不住孙大鹏提问,授课时间不长便自感才疏学浅,不能胜教而卷起行李回家了。
1873年,十四岁的孙大鹏离家游学,投到钟家庄曾鸿猷老先生的门下。曾鸿猷是位知识渊博的饱学之士,见孙大鹏年少志高,聪明好学,便特别青睐,悉心指点。孙大鹏家学渊源,功底深厚,如今又得到名师传授,学业自是日渐长进,终于脱颖而出,应试申举,名盛一时。
“读书读到个才貌双全的媳妇”
孙大鹏进了曾鸿猷老先生的书馆后,就跟女生曾文珍同席而坐。芳龄二八的曾文珍是曾老先生的幼女,美外慧中,是全书馆女生中的佼佼者。起先,她对身旁这位师弟并未介意,谁知日子一长,便不由得注意起来。原来,孙大鹏学习专心,反应快,接受能力强,记忆力特别好,写的试帖诗,八股文,常令曾老先生读得摇头晃脑,拍案叫绝。再看他人品,虽年未弱冠,却仪表堂堂,更可贵的是品德优良,软的不欺,硬的不怕,正气凛然,真是百中难得挑一的好后生。随着岁月的推移,曾文珍对孙大鹏的感情也逐渐升华,由注意到爱慕。孙大鹏感到这位比自己大两岁零四个月又五天的师姐,不仅心灵手巧,文才出众,而且面似桃花,柳眉杏眼,冰肌玉骨,出落得美丽非凡,书生中有人赞其为“何仙姑转世”。面对这位“窈窕淑女”,孙大鹏不觉动起了“君子好逑”的念头。这一对师姐弟,食同桌,学同馆,日日相见,夜夜相思,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爱慕之情与日俱增。学馆内外,花前月下,切磋学问,互诉心曲,海誓山盟,表结同心。
几年后,孙大鹏完成了学业,央媒说合,征得曾鸿猷老夫妇的欣然同意,择定吉日,偕曾文珍回故里——大孙庄完婚。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有文采的人吟咏“书中自有颜如玉”,乡人议论:“孙大鹏读书,读到个才貌双全的媳妇回来了!”
“不能跟‘丘八’一般见识”
民国四年秋,盐城县沈知县请擅长书法的孙大鹏写中堂。正值交日品评欣赏之际,突然闯进一位不速之客——马玉仁。马玉仁出身盐贩,靠投机起家,曾任淮扬镇守史,明里是官,暗里是匪,平时倚仗权势,横行霸道,路人侧目,连沈知县也怕他三分。这次,他带着卫队,耀武扬威,不等通报,便闯进县衙。这帮人进得客厅,面对已摆好的筵席,不等主人邀请安排,就一屁股坐上首席。随来的副官、马弁,也一点不客气,团团坐下。沈知县见马玉仁这帮人如此傲慢无礼,敢怒不敢言,只好陪着笑脸多并向原意安排上座的孙大鹏致歉。孙大鹏本想拂袖而去,但又觉得对不住礼贤下士的主人,只好委曲地坐下。散席,即托故辞别。
这件事后来传开了,爱打抱不平的人气愤地说:“文孝廉,不及卖私盐;羊毛枪,不抵五指钢!”孙大鹏听到这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嘛!能跟这班蛮不讲理的‘丘八’一般见识吗?”
“办学也是积德”
孙大鹏在浙江任上,接触到官场的黑暗内幕,对那种对上谄媚逢迎,对下作威作福,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一套深恶痛绝,因而愤然辞官返里,杜门谢客。他在家院一隅辟个净室,终日在内诵经打坐,并自取道号“大脱子”,意即要从俗务中解脱出来。附近寺庙里的和尚,也常登门与其讲经说法。超凡脱俗的行经,招致一些人的非议,说他“满肚子学问,有才不用,有官不当,真是活痴子!”闻此议,孙大鹏先是气愤,后又沉思:仕途艰险,宦海沉浮,尔等芸芸众生,怎知个中滋味!我辞官就是为了不跟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同流合污嘛!如今我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落得个自由自在身,何等轻松!何痴之有?继而转念:说我痴,可也有点道理,暮鼓晨钟,木鱼铜罄,当真能振聋发聩,改变当今的世道吗?“天生我才必有用”,我有才不用,图什么“独善其身”,岂不痴乎哉!他猛然省悟,幡然悔改,遂又改名为“不痴”。后来,他在给人书写中堂、条幅时,常常署名“不痴”。
孙大鹏最大的“不痴”之举就是用其全部精力来兴办学校,做教化工作。他捐款资助祖籍大孙庄创办国民小学,献出自家的十二间楼房做教室,五百亩良田做学田,独资创办私立海南中学。学校费用全由学田收入解决。对家道贫因的学生,一律免费入学。这还不算,又动员方园几十里内的庵堂寺院,献出山田,腾出偏殿厢房,兴办学校。他对那些出家人说:“我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摩顶放踵,兼爱天下。佛门弟子,自当慈悲为本,慈航普渡,体上天好生之德。广行善事,兴办学堂,启迪民智,乃是最好的修行积德。”有些原先思想不大通的人,经他这么一说,也就通了。在孙大鹏的影响和开导下,时间不长,上冈一带,用庙产兴办学校的就有仓家冈、徐家庄、龙开汪、肖家荡,潘家庄、吉家庄、金杜舍、徐王庄、唐家灶等十多处。
吆蝗虫传下的歇后语
1926年(民国十五年)秋天,蝗虫大量孳生。此时,海南中学学田里的水稻即将开镰收割。不料,一天早饭后,蝗虫从西南沿荡方向飞来,遮天蔽日,慌得乡民们有的烧香磕头,有的敲锣赶散,忙个不停。身为海南中学校长的孙大鹏,眼看学田庄稼遭受灾害,真是心急如焚,连忙召集师生下田吆蝗虫。他要求人人手拿扫帚,或者树技,只准就地扑打,不准把蝗虫吆到邻近人家稻田为害,并且亲自动手扑打,边打边为师生鼓劲。一直打到下午,那蝗虫就象潮水似的,前批还没打完,后批又涌上来,越打越多,全凭人工哪里打得完?打着打着,学田里的庄稼全被啃掉,只剩下光秃秃的秸杆竖在那里。孙大鹏看着这般情景,无可奈何,不禁气愤地说:“大嘴狼(指蝗虫),你吃了也见人!”
后来,人们编了句歇后语,叫“孙大鹏吆蝗虫——吃了也见人”,用来讽刺那些不顾廉耻,好吃不要脸的人,这句歇后语,至今在里下河一带,仍是妇孺皆知。
人们不禁发出疑问,孙大鹏不是“打”蝗虫吗?怎么说是“吆”呢?的确是用词不当。不过,当时这里相信迷信的人,是把蝗虫当着“神”看待的,说“吆”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更何况说“打”呢!
欢迎北伐军
1927年夏,国民革命军北伐抵盐城,城乡民众无不兴高采烈。盐城西北乡的建溪、海南和群英三所中学,虽然校址不在城镇,但是思想活跃,消息灵通的师生们,闻讯也都满怀喜悦,主动做彩旗,写标语、赶排文娱节,准备进城欢迎北伐军。海南中学校长孙大鹏,表现格外积极,里里外外,事毕躬亲,忙得不亦乐乎。在推选赴盐代表时,有人推他为首,带领代表去盐城参加在淮美中学举行的欢迎大会。可是也有人出于好意提出:孙老是年近古稀之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人员众多,恐怕吃不消,最好调换一下。孙大鹏一听这话,说:北伐军吊民伐罪,是王者之师。古云“簞食壶浆,以迎王师”,我身为校长,怎能不去呢?众人见他执意要去,也就顺从他的意思。孙大鹏带领师生代表,半夜从钟家庄出发,一路浩浩荡荡,人人手拿彩旗,沿途高呼口号,下午便赶到盐城,准时出席了欢迎大会。他在大会上所作的热情洋溢的发言,博得台下军民的阵阵掌声,会后,海中话剧社还参加了慰问演出,圆满地完成了欢迎北伐军的任务。
录自《建湖文史选辑》(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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