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北秦庄(张友武)
鲁迅艺术学院华中分院,是1941年2月创办起来的一所培养、造就革命文艺人才的高校。同年6月,这所学校从盐城转移至境内湖垛、左家庄、高马庄,又后转至汤家碾、陶学舍一带活动。
是年7月,侵华日军对盐阜发动大规模“扫荡”。从西射阳过来的日伪军,一路烧杀,20日占领境内蒋营、收成、建阳,21日占湖垛、永兴等地,形势极为严峻。根据新四军军部“要分头转移”的指示,以文学系、戏剧系和普通班为主的鲁艺二队师生,23日晚从陶学舍出发,向南转移。他们大都是来自大中城市的青年男女,不少人又是第一次参加夜里急行军,加之雨后小路泥泞,到庆丰的北秦庄里,已是午夜时分,领队者根据大家的意见,就地宿营。
侵占湖垛的日寇,得知我方《江淮日报》社滞留北秦庄,便企图将其一口吃掉。24日凌晨,派了一个日军小队,一个伪军中队,分乘数只汽艇,到皮岔河口上岸,向北秦庄扑来。23日晚,《江淮日报》社得到情报,连夜撤离。然而,鲁艺二队师生对这一情况完全不知,不幸撞上了敌人的枪口。
24日拂晓前,大雾茫茫,天地一片昏黑。远处汽艇秃秃、秃秃的不祥声穿过迷雾,一阵阵地传来。鲁艺二队执勤的领导听到汽艇声,立即催促大家起身,那些从城市来的男女青年,经过连夜奔波,十分疲劳,但是,敌情就是命令,二百余人一个个迅速起来,背上行李,拎着餐具、书籍、乐器等,一口水都未喝,冒着大雾,踏上继续转移的路程。
善良的鲁艺师生哪里知道,豺狼正冲着他们而来。当鲁艺师生正通过一座离庄不远的木桥时,日寇发现了他们。这群嗜杀成性的日寇,犹如老虎见到猎物一样,张开那獠牙的血口,企图吞噬一切。随着日酋的一声咆哮,枪声大作,机枪、步枪一齐向鲁艺二队师生猛烈扫射过来,顿时便有一些师生倒在血泊之中。
这时,没有经历过战斗场面的大部分师生,纷纷散入稻田。戏剧系主任许晴,带领仅有8支长短枪和20余发子弹的警卫班,以微弱的火力,掩护同志撤退。子弹打光了,他们隐蔽到河边的芦苇丛中。狡猾的敌人从后面包抄上来,用刺刀将他们一个个戳死。许晴也因胸部、腹部被敌人连戳数刀而壮烈牺牲。他们的血染红了一河的水。随后,一百多日伪军又像饿狼一样扑了过来,机关炮、掷弹筒、小钢炮一齐张口,疯狂扫射,霎那间,小河两岸、稻田上下、道路两旁,浓烟滚滚,弹如雨注,血肉横飞。
在敌人疯狂扫射时,原鲁艺教导主任、军事文学家丘东平不顾个人安危,冲到桥边,掩护桥南的同志突围。但是,日寇用更为密集的火力,死死封住木桥,使河南的师生无法过桥后撤,丘东平也身负重伤。
一位身负重伤已经突围的女同学为了鼓励大家突围,不停地呼喊:“同志们来呀!冲到我这里就是胜利……”直到敌人的屠刀刺进她的胸膛,她才停止呼喊。为了别人能活着,她流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
摆在桥南师生面前的唯一生路是奋力突围。为逃出虎口,袁文华等数人勇猛冲上木桥,但是被罪恶的子弹击中,栽入河中。有8名不会游泳的青年女学员,被敌人逼至河边。凶残的敌人狞笑着,想抓活的,但这8位女学员,宁死不屈,全部跳入河中,溺水而死。比豺狼凶恶百倍的日本鬼子,把5名女学员的遗体从河中捞上岸,撕去她们的衣服,用刺刀挑开她们的肚皮,五脏暴露无余,惨不忍睹。
隐蔽在草丛中的青年学员吴斌,看见万恶的敌人肆无忌惮地屠杀我骨肉同胞,怒火万丈,一跃而起冲上去,抓住一个日寇猛力痛打。几秒钟后,一把已被鲜血染红了的军刀,向他脖子砍去。吴斌躲闪不及,身首异处。
突围冲到河边的女学员王群,看见几个女学员在水中挣扎,不顾一切地冲进河中,一连救起三个女同志。恶毒的敌人发现后,对她一阵扫射,她左胸、左膀、右大腿三处中弹,昏了过去。待苏醒后,她口渴无比,咬紧牙关,挣扎到水稻田边,刚用瓷碗舀到一点已被血染红了的水。然而,一只皮鞋对准她的右手,猛踢几脚,然后,七、八个日伪军围上来,发出豺狼般的狞笑声。当一个鬼子叽叽哇哇说了几句后,靠在这个鬼子身边的另一个鬼子,蹲下来,双手在他受伤处用力挤压,使其鲜血大量流出。王群用右手推打敌人,又一个鬼子用刺刀刺穿了她的右手,她又昏了过去……
身负重伤的丘东平撤至离北秦庄一华里的黄泥沟时,日寇又紧追上来。丘东平再次中弹,为国捐躯。
当地许多百姓,见到鲁艺师生惨遭日寇屠杀,奋不顾身地去营救伤员。可是恶狼疯狂地向他们扫射,他们也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鲁艺师生在北秦庄遭日寇疯狂屠杀,小河边、稻田里、草丛中、芦苇间、道路旁,留下了他们一具具尸体。他们的鲜血染红了行囊、讲稿、纸张、化妆品、小提琴……
在这场浩劫中,有60多名师生被敌生俘。日寇把他们反绑起来,连成一长串,从小阜庄上船,解往盐城监狱。
苍天在呜咽,大地在抽泣,北秦庄人民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敌人撤走后,所在地区区委书记、区长组织乡干部和群众很快作善后处理,对死难烈士进行了安葬,许多群众焚烧纸钱对寄哀思;同时,又将负伤师生转移到安全地方,安排到群众家里就医。
鲁艺师生罹难,30余人牺牲,其中有著名的文字家丘东平、戏剧家许晴,还有临时随鲁艺师生转移的新安旅行团负责人张平、张杰,当地群众亦有8人身亡,4人负伤。玩火者必自焚!日寇屠杀鲁艺师生的滔天大罪,更加激起境内人民无比愤恨,他们同日伪军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
录自《建湖文史选辑》(第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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