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声声 ……(闵长富)
“呜……”一声长啸,紧接那强大澎湃的动力,以排山倒海的气势与无与伦比的钢轨撞击声,随着从远处迎面隆隆驶来的列车,整个大地在摇颤,当火车头冒着浓浓的白烟,响着令人心跳的汽笛,穿过岁月的长河,“呼”的刹那从你身边驶过,听到它与空气瞬间“咯嚓,咯嚓”的磨擦,是如此的神奇,从未有过的震憾,立时我心灵的原野也似有一列列车在奔驰。从“呜”的一声带着平原泥土气息汽笛划破长空时开始,盐阜平原地无寸铁的历史被改写了,笛声它向世人宣告,“贫穷、落后”那是对水乡平原的误读。2010年4月起,建湖这个小城可以直接乘火车到北京了,晚上坐上火车,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到了紫禁城北京。从此天天可以听到火车的汽笛在水乡的小城上空久久萦绕回荡。
记得那是65年吧,初次出远门外出求学,乘轮船渡过了漫长的一天一夜,越过宽阔的水域——天堑长江,经过镇江时,在沪宁线上第一次看到火车,那喷着白烟的火车头,拖着一条长长的庞然大物,匍匐在两条延伸的铁道线上,随着“突突”的响声,它似飞快的铁龙从我身边奔去,当我在感叹“火车真快”的同时,也有点惆怅,心头浮漾遐想和片片希冀,望着火车远去的方向,从未走出过黄土地、十分“草根”的我,不由得从内心发出一声长叹,“我的家乡能通上火车就好了!”从那天起,我就连做梦都在想着“家乡那天才能通上火车呢?”心中那种强烈的期盼,被那雄纠纠气昂昂的火车牵动了神经,火车的汽笛在我心中回响了几十年,今天,当年的梦变成现实了。
我的家乡地处苏北平原腹地,是个水网地区,沟河纵横,以前出行是以船为主。帮船,那种没有动力的蓬船,航行是以海螺为笛,那仅是我童年的碎片记忆。我参加工作是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宿舍就在县城的西塘河边,每天看到西塘河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船只,有客船,也有货船。那时的小城不像今天这样的喧嚣,清晨,当小城被一声响遍全城的轮船汽笛在睡梦中唤醒时,小城便开始活了起来,河中往返的客船,装货运粮的货船,运送农家肥的粪船,还有乡下人进城赶集的客货混装船,碧波鳞鳞的西塘河,汽笛声声,时长时短,时高时低,一呼一应,此起彼伏,船只互相招呼,彼此礼让,十分繁忙,好不热闹,这笛声是小城流动的灵气,是镶嵌在小城水墨画中一个看不见的元素,虽然过去几十年了,但,那笛声和船影仍是我温馨的记忆。记得我最后一次乘内河的轮船,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早春,县政府在南京举办一个经贸洽谈会,可就在会议报到的前二天,出人预料地下了一场春雪,加之气温下降,路面结冰,汽车也无法通了,小城与外界的长途客运班船早已不再营运,为了不影响开会,县政府租用了一条轮船将县直各部门筹备会议和参加会议的人员乘船去赶会,让我有机会重温了一次久违的坐船出行慢节奏的滋味,第一天上午登船,第二天清晨才到镇江,再乘火车赴南京,水陆衔接,火车与轮船的接力,得以保证会议顺利召开。这最后一次乘船,既是慢节奏与快节奏的撞击,也是穿越时空的体验,使我感悟到现代化交通的优越,正是这优越缩短了空间的距离。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公路的延伸,路网的增加,水上客运日渐淘汰,用船旅行已离人们渐行渐远了,小城人们出行不再是船作为唯一的交通工具了,建湖连通外界不仅有省道盐淮公路,还有204国道,234省等,开始是汽车辅助轮船出行,后来人们逐步由船向车转型了,这一“转”,速度“转”快了,如去上海,原来乘轮船需要三天二夜的时间,坐汽车缩短到早六点到晚六点,只需要12小时就可到达了。后来小城的西边有了京沪高速,南边有了盐徐高速,东边有宁靖盐、盐海两条高速公路,小城的人们赶上了高速时代,坐汽车到上海不出四小时。小城的城内也车水马龙,车流滚滚,热闹起来,各种轿车像游鱼一样在小城的各个角落拐来拐去,大街小巷响起了“笛!笛!”的汽车的嗽叭声,为小城带来新的气息。
在这汽车的汽笛伴随着轮船的汽笛声仍在我心中深情回响时,又传来一声亢奋、振聋发馈的火车汽笛声,这是古老的平原人们积郁在心底千百年心声的爆发,声声振奋人心,激越高昂。岁月流转,笛声相伴,水乡人们的激情也随着这笛声在悠然释放,水乡这片热土也在笛声中悄然发生变化,小城的发展以几何级般地升级。
前几天,我去淮安,从小城北边的火车站出行,别看这不起眼的小站,随着那汽笛声带来五湖四海的人,把本是一个纯乡音的县城骤然变成一个散发着城市风味的南腔北调小城,在这里本地人、外地人、还有不同国藉的外国人,各种腔调的人同城相融,汇聚起蒸蒸日上的人气,使一个平静的小城像一锅烧开的粥,热闹得沸腾。此时,一列火车从小站呼啸而过,这已不再是当年的梦想,它已从梦想走进了现实,而从梦想到现实的历程,是水乡几代人智慧和汗水的结晶,也是祖国繁荣、昌盛、强大的体现,望着两条铁轨延向远远苍芒的地平线,从汽笛长啸、亢奋中,我明显地感到脚下的大地在震颤,更使我读懂了什么叫风驰电掣,同时感叹脚下这片热土蕴涵的勃勃生机。
汽笛在回响,我的思绪在翻飞,古老的平原,沧海桑田,它默默沉寂了千百年,既无激情,又无生气,更缺少了向远方冲动的动力,它在漫长的黑夜中经历了太多的无助和无望,是共产党的雨露滋润了这片土地,改革开放的春风激活了这片热土,“解冻”的大地铺上了铁轨。这铁轨是伸向世界的天梯,是输送新鲜血液的经络,给平原大地注入无比潜能,使小城有了方向,有了精神,有了朝气,有了腾飞的希望。那长啸的汽笛,有一种看不见的神奇力量,把小城人从沉睡中唤醒。“运”来了,“命”注定是要改变的,那些祖祖辈辈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守土为安的水乡人,生存和生活的方式潜移默化的更新了,传统的农耕画面已成为历史记录。那些善于把传统美德与现代意识有机结合的水乡人,以他们的勤劳与朴实、聪明和睿智,把一个曾经引以骄傲的鱼米之乡的农业县,建成了如今的石油装备制造基地、节能光源制造基地、航天航空产业正在兴起……一跃成为全国县域经济百强县,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中写下熠熠生辉的一页。小城的每一点变化都引起小城人神经兴奋,并从心底涌起莫名的感动。每当这汽笛在小城上空呜响之时,这耳边的汽笛便与我的思想产生共鸣,是的,正是这汽笛传递声凝聚了小城人民拼搏向上的信心与决心,鼓舞了小城人民勇创一流的品格与精神,使他们有了新的向往和追求,它的传递拓宽了小城人的视野,缩短了小城人与外界的空间的距离,为小城经济发展注入了新动力,加速了水乡的裂变,在这汽笛声中小城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
不知是谁说的至理名言,“要得富,先修路”。路,大地的神经,财富之道,精神之光。如今的小城,有轮船这悠长的汽笛,有汽车短暂的笛呜,还有火车雄厚吼啸,水乡不仅有了水路,还有公路,现在又有了铁路,“三路”齐通,优势互补,三笛齐唱,悠悠共呜,为小城带来了新的生命力。小城水上客运虽然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水运的独特优势在物流中的作用仍不可低估,一个里下河物流港口正在崛起。所以,三股笛声在小城交相辉映,婉转悠扬,像一股细流在我心中流淌,慢慢述说小城前进中的故事;三股笛声带来人流、物流、信息流在小城交汇、碰撞、对接,继而升华为一股势不可挡的发展洪流;三股笛声平仄成韵不再单调,它既是历史的音符,又是时代的颂歌,更是前进的号角;三股笛声演绎小城经济发展的交响曲,使水乡人民在这三股笛声中,伴随时代前进的脚步,与时俱进,谱写水乡小城发展的新乐章。
作者简介: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70年代初进机关就职,从新闻报道起步,一直从事文字工作,历年来时有通讯、报告文学、散文、小说、随笔、时评等散见于报纸、杂志,并有不少文章荣获省级以上各类征文奖。
转自《醉里挑灯》文学论坛
- 上一篇文章: 芦花情思(李猛)
- 下一篇文章: 抚今追昔话发展(徐维锦 口述 陈越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