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抱着的爱情(刘景高)
吴小三和傻大姐走进婚姻的殿堂,不少人都说有戏可看了。
吴小三的身个儿像个小山鸡,走在傻大姐身边,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个孩子。可傻大姐个头傻长,五大三粗,往哪儿一站,两个男人也推不动;人也有点傻,别人拿她寻开心,她觉察不出来,每每闹出笑话。吴小三对她有些同情,悄悄点拨过她几次,她对吴小三就有了好感,看到吴小三就傻傻地笑,听到有人说吴小三的坏话,马上就站出来跟人家红脸。有个叫二锅头的青年,故意逗她,说吴小三是只小山鸡,他就喜欢吃山鸡肉,傻大姐气得脸色发紫,捏起拳头伸向二锅头,二锅头慌忙跑了。
三天之后,傻大姐坐在门前洗衣服,二锅头从她身边经过,忍不防被她抓住两只脚脖,倒提了起来——人们称这为倒挂金钟。二锅头被挂得脸色发紫,她却像玩小蛇一样,不停地抖活,问他还吃山鸡不,二锅头骨头都被抖散了,只好招架:“大姐,以后再不敢说吃山鸡了。”
傻大姐问:“那你以前说了怎么办?”
二锅头说:“甘愿接受大姐的惩罚。”
“好,那你打自己三个耳光。”
二锅头只好打自己三个耳光,傻大姐这才把他放下来。
这事很快在全村传了开来,传到最后,竟说吴小三跟傻大姐处对象是假,寻乐偷嘴是真;要不傻大姐怎会公开站出来保护他?吴小三听了气得脸色苍白,狠狠地斥责了傻大姐,他说:“以后不管人家说我什么,都不要你管;即使人家把我骂死了,也不要你说一句话。”
傻大姐傻傻地望着小三,眼泪簌簌滚落下来。
从此以后,小三不再点拨傻大姐,见到她脸都冷冷的。他们两家住邻,以前傻大姐常到他家玩,现在也知趣地不大过来了。可有一天早晨起来,傻大姐在家里扫地,忽听隔壁传来哭泣声,她走出门见小三家进进出出的人,一打听,原来小三夜间突然发病,父母发现后立即送医院抢救,可到医院就停止了呼吸,只好又运了回来。傻大姐再也憋不住了,一头冲进小三家里,把小三抱进怀里,放声哭泣起来,一边哭泣一边揉搓,别人说什么也不理。没想揉搓了一个多小时,小三忽然动弹起来,她兴奋地喊:“小三没死,他活过来了!”
人们都以为傻大姐说傻话,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有小三母亲凑过去看了看,母亲万没想到小三眼睛真的睁开了一条缝,她大喊:“大姐说得不错,小三还活着!”
小三真的没有死,又活过来了。各种议论也随之而起,有人说是傻大姐把他哭过来的,有人说是傻大姐怀里暖和把他暖过来的,也有人说是傻大姐力大把揉过来的。哪一种说法都跟傻大姐联系着。小三妈则认为傻大姐跟她儿子有缘分,缘分未尽,小三是不能单独走的。
小三也许是受了母亲思想的影响,病愈后就向傻大姐求了婚,并很快跟她结了婚。
小三跟傻大姐这叫什么爱情?能长久吗?有人表示怀疑,夫妻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难免不磕磕碰碰,小三一旦把傻大姐得罪了,会有好日子过吗?有人断言小三的命运完全掌控在傻大姐手里:抱在怀里是情人,放到地上是小人,动起怒来不是人。她能把二锅头倒挂金钟,也就能把小三倒挂金钟。
然而婚后半年多,他们过得风平浪静,连口角也没发生过一次。有一天,二锅头见吴小三在太阳底下挖菜地,就喊他歇息,下盘棋。吴小三棋艺不高,却非常喜欢下,只是想走又有些犹豫,这时傻大姐从屋里跑出来说:“你玩去吧,那点地用不着你费心,我手一动就出来了。”
二锅头见傻大姐对吴小三这么体贴,不由叹了口气。不过他不相信傻大姐会对吴小三一直这样体贴下去。有一天他又和吴小三下棋,傻大姐急匆匆跑来,说她老爸来了,有事要跟小三商议。一盘棋正下到节骨眼上,小三说:“等我下完这盘棋。”
傻大姐说:“我爸有急事还要走,棋先放着,回头再下嘛。”
二锅头拉下嘴角一笑说:“夫人发话了,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哪!”
小三一听这话上了火,说:“这盘棋不下完我就不回去!”
二锅头瞟傻大姐一眼,对小三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大姐喊你回去是正事,你却不当回事,以后还有什么事喊得动你呀。”
傻大姐心里也上了火,脸色涨红了,一伸手搅了他们的棋局。
小三感到下不了台,气愤地扬长而去,干脆不回家见岳父了,傻大姐气得流下泪说:“你今晚也不要回来!”
二锅头觉得今晚有戏看了,立即去通知人看戏。
小三不回家见岳父争的是面子,表明他不怕老婆;如果晚上他真的不回家了,那不是被老婆吓住了,真的怕老婆吗?他不能给人留下这个话把。所以晚上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家了,只是回得较晚。他见老婆在蚊帐里躺着,占着整个床,就在大厅沙发上躺下了。正是夏天,蚊子闻到肉香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向他展开了攻势,他手握一柄芭蕉扇,不停地啪打蚊子,啪一声响过来,又啪一声响过去。他心想,蚊子不让我睡,我也不让你睡。傻大姐终于起了同情之心,说:“你宁愿喂蚊子,也不到床上来?”
小三说:“喂蚊子好啊,省得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傻大姐问:“什么事让你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小三说:“人家都说我是你怀里的孩子,你说什么我都不敢出格,今天你把棋局搅了,倘我老老实实跟你回家,那不验证了人家的话吗?我在人面前还怎么抬头?”
傻大姐听得这话,沉思了一会,态度缓和下来说:“当时我只考虑老爸有急事找你,你不该恋着那棋,却不知道你当时的心理,搅了你的棋局,这是我不对。可你想过没有,我爸来找你商议事情,这可是对你的信任呀,你却让他扫兴而去,我心里好受吗?”
这一点小三忽略了,不过他没像老婆那样承认不对,而是说:“这一点你不说我也知道,要不我干嘛睡这里让蚊子咬?”
小三让蚊子咬原来是自我惩罚,傻大姐心疼了。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沙发旁边,弯腰把小三抱进怀里。这时一束电筒光从窗外射进来,傻大姐也像没有看到,从容地跟小三亲吻起来。
电筒光远去了,杂乱而又有些失意的脚步声也远去了……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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