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吃饭”与“饥也择食”(姜茂友)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母亲领着我们兄妹四人从浙江下放到苏北。为了苦工分糊口,远在浙江当船员的父亲,总是选择农忙回家度假,以便参加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每逢父亲回家,我们家就老是黑灯瞎火吃晚饭。一到要吃晚饭的时候,那盏平时放在手脚口里的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就不见踪影了,那时为了节约煤油,全家就用一盏灯。任凭妈妈和我们兄妹四人怎么找,就是找不到。爸爸总是若无其事地说:“吃饭还吃鼻子里去啊,要什么灯啊?”但吃过饭之后,也总是爸爸开口:“我就不信,这灯又没长腿、没长翅膀,难道飞了吗,你把我来找。”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爸爸还真的把灯找出来了,总是不会耽误我们兄妹四人写作业。为什么一到要吃晚饭,我们家的灯就不翼而飞了呢?而吃过晚饭不长时间爸爸总是能找到灯呢?我们家为什么老是黑灯瞎火地吃晚饭呢?我不免揣摩起来。时间一长,是哥哥道出了事实的真相。原来,当时乡下土灶,中午吃完饭,锅里剩点饭或是锅巴,晚上总是爬满了蚂蚁,又多又小又恶心,很难赶走或拣出。而爸爸却说这蚂蚁叫“饭蚂蚁”,是没有毒的,炒饭吃可好吃着呢,但我们兄妹四人刚从城里下放到乡下,一看见蚂蚁往往就吓得哇哇直叫,哪里还敢吃那蚂蚁炒饭?于是乎,父亲想出了一个绝招,就是一到要吃晚饭的时候,就把煤油灯藏匿起来,大家为了找灯急得团团转,饥肠辘辘,饥不择食,谁也不会想起什么蚂蚁来。就这样连续吃了好多顿蚂蚁炒饭后,我们还真的慢慢地适应了这道特色饭菜,再也不会看到蚂蚁大惊小怪了。
提到“饥不择食”,我儿时那“饥也择食”的故事就会像过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一是吃瓜饭和山芋饭的诀窍。我的童年是靠“瓜菜带”度过的。瓜和山芋,有的好吃,面、甜;有的不好吃,水叽叽的,吃到嘴里直想吐。所以,每到吃饭时,我总是先尝一尝,如果是好吃的,我就说反话:“这什么破瓜(山芋)啊,这么难吃!”边说边假假地把瓜或山芋搛到两个妹妹的碗里,妹妹立即反攻,把那破瓜(山芋)直往我的碗里夹,这时我就立即狼吞虎咽起来,还边吃边说:“你们不吃我就吃,也死不了!”其实心里乐开花:“这么好吃的瓜(山芋)你们不吃,真傻!”反之,吃到不好吃的瓜或山芋,我就会反过来说:“哎呀,这瓜(山芋)就多好吃啊,大半学期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呢!”这么一来,两个妹妹就会和我抢着吃。
二是第一次装半碗饭的诀窍。小时吃饭每人一碗,再装,锅里往往就没了。所以我也总结出一套经验来,第一次装饭时,我总是找借口装半碗或大半碗,而两个妹妹总是把第一碗装得满满的,还在暗暗地耻笑我:“二哥真傻!”当我把那半碗或是大半碗吃完去装那第二碗的时候,我总是要把锅里铲得光光的,把碗里压得实实的。两个妹妹每每发出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有时干脆到我的碗里来抢饭。
三是家庭饭票的诀窍。我兄妹四人,兄比我长两岁,两个妹妹比我小好几岁。历史形成的家庭管理模式,我们家无论是在浙江还是在苏北,家里的小事都是由我哥俩来主持。显然我是“二把手”。为了能保证多吃、吃好,我就想出点子来搞饭票制。兄妹四人,做家务发工分票,再凭工分票吃饭。但工分标准是我定,这里就有了大诀窍,比如扫地1分工,洗碗1分工,拎水10分工,喂猪食10分工,因为大工分值的活,只有我哥俩做,两个妹妹都做不动。吃饭的标准还是由我来定,比如一碗饭2分,一碗稀饭1分,但是一个鸡蛋10分,一块饼5分。说了这些,这里的奥妙,想必你也能猜出几分。
转自《盐城晚报》2013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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