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乡(严锦宇)
夜里我又做梦了,梦里我又回到了童年,回到阔别了三十多年的故乡——西沙坝子。
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一个绿树环抱的村庄,庄子上人口众多,热闹非凡;庄子的前面有一条河,河水清澈澄明,河边水草匀匀。
村庄的名字叫西沙,又叫西沙坝子,人称沙坝子。沙坝子,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美丽,其实她只不过是过去庆丰乡的一个名叫西沙的小村子。从名字上不难看出,这里肯定与沙子有不解之缘,事实的确如此,这里的土地都是清一色的沙土,瓜果蔬菜特别容易生长,人赤脚行走在地上就像走在沙滩上柔柔的暖暖的,舒服极了!
庄子上的住户分前后三排,依次住着三十多户人家,房子是清一色的土墙茅草盖,一扇门挨着一扇门,一堂窗对着一堂窗,邻里之间畅通无阻亲密无间。一家烧个什么好吃的大半个庄子的人都能分享到。如果有谁家办个喜事那么整个庄子就会沸腾起来,大人们根本不分你我没日没夜地去帮忙,饿了就随便在那里吃一口,困了就坐在凳子上眯一刻。最欢喜的还是我们一群小孩子,鞭炮一响,前呼后涌地一下子全围了上去,老邻居将早就给我们准备好的糖果一一塞到我们手中,乐得我们眉开眼笑呼拉拉地像一群小鸟似的飞出门外。
乡下人“地”就是命根子,不论春夏秋冬,每天一早都会准时出现在田头,锄草、施肥、割麦、栽秧……有永远也干不完的农活。黄昏后落日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扛着农具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里。庄子上一天里最热闹时刻终于到来,女人们急急地淘米洗菜烧火做饭;男人们则忙着喂猪、喂鸡、喂鸭……收拾着家前屋后的一切杂事;孩子们三五成群地在屋后的树林中玩打仗、做游戏、捉迷藏……一时间鸡叫声、猪哼声、狗吠声,孩子的欢笑声,响彻整个村庄,在炊烟袅袅的小村上空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我觉得西沙坝子的所有灵性全聚在村前的那条河上。河水清澈见底,河面宽阔平静。河码头上常常挤满了大姑娘小媳妇,淘米的、洗菜的、搓衣服的,嬉笑声、嗔骂声不绝于耳,那朗朗的笑声惊得在河里淘食的鸭子们扑楞楞的在河面上乱飞,荡开了一道道又大又圆的波纹。河里藏着无尽的宝物,不但有成群的鱼虾,还有摸不完的蚌蚌和泥螺,就连河边的沙土里也有掏不完的蛏子。每年放暑假的日子就是孩子们大显身手的最佳时机,往往是刚丢下饭碗,我的姐姐们就会抬着一只大木桶朝河边走去,她们都是游泳高手,仰游、蛙游、扎猛子什么都会,不到两个时辰就可摸到一大桶鲜活的河蚌和泥螺,有时凑巧还能在水草棵里摸到两条大草鱼和几把大草虾甚至于还有几个鸭蛋。而我因为比较小只能呆在河边不敢到深水中去,但是我根本闲不住,我会拿着小锹子在河边的沙地上挖蛏子,只要看到沙子上有泡泡冒出,沿着泡泡的四周慢慢地挖下去一定会见到几个大蛏子,如果不偷懒两个时辰也会挖到半篮子。我们将这些战利品抬回家后,一会儿工夫妈妈就会做出鲜美无比的汤来,只喝得我们满头大汗,小肚子滚圆。
难能可贵的是这条河还通小轮船,六十年代的乡下根本没有公路,更别说汽车了,惟一与外界联系的就是小轮船,那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子特爱聚在河边看轮船,只要一听见轮船的汽笛声就会立刻奔向河边,只见小船儿劈波斩浪“突、突……突”地向前驶去,船头溅起了层层雪白的浪花,受到惊吓的鱼儿们在浪花中上蹿下跳、四处溃逃。那雪白的浪花随着川流不息的河水一刻不停地向前流去,她们流过村庄绕过险滩最终流入大海。留给我们一群懵懂少年对未来生活无尽的遐思和热切的企盼。
一别三十多年了,西沙,谁知我这思乡的隐忧?也不想别的,只想那热闹的村庄、纯朴的乡邻和滔滔东流的河水。在落日的余晖里斜躺在新堆的软草垛上,听百鸟争鸣,看云卷云舒。
转自《塘河》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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