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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吃(朱桂芳)

发布日期:2013/11/28 16:24:36  阅读:1566  【字体:
 

 

贾平凹的《美食家》里讲到一个羊痫疯子将蒸馍掰开,就势在被杀死囚脑壳里一偎,夹起一堆白花花的东西边逃边咬那馍吃。看得我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只想吐。将书合起,做一会儿事情时,脑子便不时浮现那幕情景。回过头来,再翻看一下这段文字,都不忍再看,只是稍微瞥了一眼,恐惧紧绷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惊悸之余,忽又想起不久前在作家林黛的博客中看到“食猴脑”的一段文字,讲的是几个食客围在中间留有一洞的桌子周边,眼瞅着一只活猴被牵按到洞下,那洞正好能容下猴的脑壳,屠者将猴的天灵盖揭开,食客们便直接用调羹舀那脑汁吃了……我无法再复述下去。翻胃了,我的手臂出现痉挛的感觉,我不能再写下去。

 

我“哈吃哈吃”地翻了半天的胃,手捂胸口吸了若干粗气。然后开始强迫自己静脑——忘记,忘记刚刚想起的那恐惧的两幕。待我稍稍平静时,竟然又想起看过那段文字后的留言——“晕,残忍,太残忍了。”

 

在写下“也谈吃”这个题目时,本想谈谈自己生活中的吃的,没想到思路被那两幅画面牵引着,害得我恶心了半天,恐惧了好久。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些场面,可作家文字的功力和我天生的想象力带给我的体验着实让我不好受。不能再看这样的文字,不能再听这样的故事,否则我真的要恐惧“吃”了。可是不吃不行,“吃原本是维持生命的一项工作”(贾平凹语),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所以,还是得吃,还是得细细地平心静气地去想一想、写一写生活中的吃。尽管,那两幅画面带给我的余悸还没有消失,我作翻的胃还没恢复平静。

 

因为胃的作翻,我知道往昔我一直欣赏并认为美的吃法和吃相,今日在我的笔下也未必能写出美来了。

 

我自小接触到的食物是粗砺和精致的对立统一,我所经历的吃的教育也是对立且统一的。所以,在骨子里,我不排斥那些粗砺的食物,可实质上,我的吃食总是追求精致的。这皆缘于我所接受的教育,后者的感染和熏陶远远沾了上风。

 

一起共事多年的朋友都知道我的习惯,在餐桌上,我向来都是静坐为主,吃食为辅的,绝对不会狼吞虎咽,更不会嘴不停、筷子不离手的。做姑娘的时候,人们以为我是怕羞,总是替我夹菜;有了孩子后,人们以为我是装斯文;直至今日,人到中年,依然如故,熟悉的人终于知道这是我的秉性,便说我的饭量小。

 

我不认为自己的饭量小,我一米六零的身高,百余斤重的体重是需要消耗能量的,这能量的补给得来源于吃。不吃,供应不足,我的身体会垮,垮了,谁照顾孩子?谁照顾这个家?谁去挣钱养家?所以,我得吃,得适宜地吃。

 

我的吃食以清淡为主,早餐,喝稀粥,小时候两碗,现在是一碗。小时候要长身体,粥喝得就多,粥里有时会藏着一两块锅巴,那是祖母专门为我们姐弟炕的早点,现在偶尔吃点面饼什么的,不常吃。母亲来我家看到我喝粥,总劝我不要太俭省,去买点饼啊什么的早点吃吃。我说,不是舍不得,而是不喜欢,没习惯。

 

中餐,也多以素食为主,炒蔬菜多,且量不多。为此,我的他常和我抗议,说我鬼里鬼气的。因为,他是那种喜欢大碗吃饭、大口喝汤的人,受不了我的盘盛碟装,更吵我舍不得买荤菜给他吃。后来,为了他和孩子的口味,我坚持餐餐有个荤腥上桌,而我自己只是动一、两筷子,尝尝味道而已。即便是在满席的餐桌上,吃菜也只是尝个味罢了,这恐怕与小时候祖母对我们姐弟的教育有关——金子人淡尝滋味,吃菜筷子不要伸到别人面前去夹,更不能翻来翻去的,吃剩的渣滓不能随便乱吐,要吐在垫在桌上的南瓜叶或桑树叶上;吃不言、睡不语;吃时,抓筷子的姿势要好(姐姐抓筷子喜欢翘食指,被祖母用筷子抽过,以后,那食指便不翘了);屁股只能坐半边凳子、身子要直,腿不能动(我吃饭时喜欢晃腿,被祖母用脚踢过,以后腿就不敢再晃了)。

 

祖母的教育,让我们养成了儒雅的吃相,我们姐弟在吃上从来就不匪。

 

母亲家的兄弟姐妹多,她在娘家接受是大碗装、大碗吃的那种教育,嫁到我们家,自然被祖母看不惯。所以,从我记事起,家里过年过节来客到人主厨都是祖母,母亲只能打下手,帮厨。所以,在吃上,我们接受到的熏陶,大多来自于祖母。

 

祖母在吃食上颇有研究,会蒸各式的包子,会包各式的粽子和饺子,会腌制常年不腐的萝卜干、咸鸭蛋,会烙韭菜饼子,会裹蛋饺子,会红烧鸡鸭鱼肉,会炖各式的汤,会将螃蟹的肉、黄取出做羹汤。祖母做菜讲究的是味,要味道好,量就得少,少才能精。人多,菜少,所以大家吃时只能尝个味而已,便有了“金子人”的说法,我们自然要做“金子人”。久而久之,我们吃菜都喜欢品味,而不在于数量了。长大后,甚至对那些狂吃者鄙夷起了。

 

祖母百老之后,母亲成了家里的主厨,母亲娘家的海碗风格渐渐在我家的餐桌上显现出来。可我们姐弟吃的习性已养成,尽管母亲大碗大碗地端上来,可我们的嘴和胃却不争气,往往又是大碗大碗端下去。

 

母亲的大碗风格在我生活的这个地方,是广有市场的,这不,我所嫁的他家也是这样。正因为有了母亲大碗风格的感染,所以,他吃的风格,尽管与我有别,我还是能渐渐适应并迎合了他。他在家时,我就大锅大锅地烧,大碗大碗地盛;他不在家时,那些盘呀、碟的就会发挥作用。

 

这样的状况也是多年磨合的结果。

 

记得,刚进他家门时,忒不适应,大碗风格、白烧特色——鸡鸭饿猪肉一律都是白汤白水的——让我难以接受。清楚记得一天晚上,吃的菜投饭。在娘家,这样的饭食极少吃的,即使吃,那汤也必定是用新鲜蔬菜烧好,然后将熟饭放进去煮沸的。他家不然,中午烧的菜汤多了,晚上就将熟饭放进去烧热就是了。那晚,我端起碗,拨拉一下,一块肥肥的白肉翻了上来。嗓子眼儿呼拉就满了,没了食欲。虽然那肥肉被夹走了,可剩下的汤汤水水还是难以下咽,只得悄悄倒了。那夜,我饿了肚子。那夜,我对他说,请他转告她的母亲稍微顾忌一下我的饮食习惯。

 

饮食上一旦有了习惯,往往会根深蒂固,一辈子都难更改了。常和我坐一起吃酒席的人都知道,鳝鱼、鲶鱼、毛鱼等没鳞的鱼,我不吃,我总将他们和蛇一样看待,异怪得很;青蛙、甲鱼不吃,味道再鲜美,也吸引不了我;海鲜类的食品不吃,吃了过敏,生皮炎。有一段时间,螃蟹不能吃,吃了食物中毒。螃蟹的鲜美,我是稀罕的,以前也喜欢吃。突然间,身体成了过敏性体质,吃完螃蟹就泻肚并呕吐,连续出现几次,看了医生,医生说是典型的食物中毒症状,于是便不敢食螃蟹。年前,朋友小聚,大纵湖的大闸蟹肥得诱人。友人说,公蟹,没蟹黄的,都是蟹肉,吃了肯定不会中毒。仔细一想,以前的几次中毒,所食均是母蟹,母蟹的黄多。中毒,或许因为那些蟹黄。于是,拿自己做实验,冒险吃了一只公蟹。正常情况下,若有中毒反应,食后两、三小时必定开始呕吐泻肚子的。那日,快活了嘴,紧张了心,唯恐再受折腾。所幸,两三个小时过去,竟然安然无恙,于是高兴地向家人宣布,我又有了口福——能食螃蟹了。

 

絮絮叨叨写得正起劲的当儿,有人提醒道:“该喝水了。”立即打住,不能只说吃了,饮也很重要。不多喝水,毒就难排,肾里的结晶就会变成结石。结石一旦在身体里安了家,吃什么都会受控制了。

 

所以,想能吃,绝对不能忘了饮。

 

转自《塘河》杂志

作者:佚名   来源:本站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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